“基石”核心空间还在塌，但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那枚巨大的多面体不再像之前那样痛苦搏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缓、有序的能量流转——像一台生了锈、卡了壳的老机器，突然被换了新零件，重新转了起来。之前乱蹿的能量电弧慢慢消了，横冲直撞的能量乱流也乖了，顺着看不见的轨道往回走。
一种说不出的宁静从“基石”中心散开来，带着点浩瀚，又有点冷，还裹着股悲悯，竟压过了大半崩塌的轰鸣。
这宁静是“密钥”用命换的。
再看林慕云，他跟“基石”简直是两个极端。他和“基石”的连接被硬生生扯断，跟断了脐带似的，之前强行灌进身体的能量瞬间没了主心骨，在他体内乱撞，跟要把他从里到外撕了似的。
“不可能！这是我的力量！我的！”他嚎得嗓子都破了，身体在半空扭成了奇怪的形状，身上的光忽明忽暗，一会儿鼓得像气球，一会儿又缩得跟虾米似的。皮肤裂开了一道道缝，幽光从缝里漏出来，那光里没有半点之前的威压，全是能毁了一切的不稳定辐射。
他现在就是颗没炸的炸弹，还卡在了炮膛里，只剩满肚子的痛苦和不甘。
沈清焰和顾北辰没工夫沉浸在“密钥”牺牲的难过里——林慕云这状态太危险，而且空间还在塌，再拖下去，谁都活不了。
“得先解决他！”顾北辰低吼一声，眼神狠得像要烧起来。现在的林慕云看着吓人，其实是最脆的时候，要是等他体内的能量稳下来，或者彻底炸了，他们连跑的机会都没有。
沈清焰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她看了眼正在重启的“基石”，眼里闪过点复杂的情绪，很快又被决绝盖了过去——“密钥”用命换的机会，绝不能浪费在这。
两人没再多说，这么多年的默契早刻进骨子里了。
顾北辰抬手就把剩下的高爆武器、特制穿甲弹全打了出去，子弹跟暴雨似的朝着林慕云招呼。他根本没指望能直接打死林慕云，就想再搅搅局，让对方体内的能量更乱，快点崩。
沈清焰也动了，她再次催动“明镜台”，但这次不是防御，也不是安抚。她把所有精神力拧成了一根看不见的“刺”，不扎林慕云的意识核心——那太危险，也太难碰——专挑他身上能量漏得最厉害、结构最松的几个点扎。
这是在精神层面上，给林慕云“点火”。
“你们这群虫子！”林慕云感觉到了危险，想反击，可体内的能量早不听他的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子弹打过来，那根精神“刺”也扎进了身体里。
这两下，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林慕云体内的能量彻底乱了，突破了那个不能碰的临界点。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低沉得让人头皮发麻的嗡鸣，像是空间被撕开了个口子。他悬浮的地方，空气突然往中间缩，形成了一个小小的、黑黢黢的点——像个微型黑洞，把他扭成一团的身体、没喊完的咆哮、还有那点想当“神”的力量，全吸了进去，绞得粉碎。
下一秒，那个黑点猛地往外一胀，一道纯白的冲击波扫了出来。
这波没声音，却比任何爆炸都吓人——它过处，正在往下掉的岩石、冰层，瞬间就化成了气，连点灰都没剩，只留下光溜溜的切面。
“趴下！”顾北辰反应快，一把将沈清焰扑倒在地，用自己早受了伤的后背护住她，另一只手还死死抱着“密钥”的身体——那孩子现在像个没了魂的空壳，安安静静的。
白色冲击波擦着他们的后背扫了过去。顾北辰的防护服“滋啦”一声就焦了，碎成了渣，后背的皮肤瞬间传来火辣辣的疼，像被扔进了火里。可他没松手，牙咬得咯咯响，硬是扛住了。
冲击波没持续多久，可破坏力大得吓人。等它过去，大半个核心空间像被人用橡皮擦过，干干净净的，只剩中间还在重启的“基石”，还有它周围一小块地方没受影响。
林慕云，那个想操控一切、当“神”的野心家，最后还是栽在了自己追求的力量上，连点痕迹都没留下。
代价太大了。
顾北辰趴在地上，后背血肉模糊，连呼吸都疼得厉害，气也弱了。沈清焰被他护着，没受太重的伤，可之前胳膊的伤还没好，加上精神力耗得太狠，也站不稳。
“密钥”的身体还在顾北辰怀里，安安静静的，再也没有之前的动静，连一丝意识波动都没了，就像个精致的人偶，还带着点余温。
他们挣扎着爬起来，环顾四周——林慕云没了，最大的威胁没了，可危机还没结束。空间还在塌，顶部的裂缝越来越大，整个结构眼看着就要彻底散架，必须赶紧出去。
可来时的路早被落石和能量乱流堵死了，连个缝都没有。这地方成了绝地。
沈清焰的目光又落回了“基石”上。现在的“基石”，表面的能量纹路特别有规律，一圈圈流转着，像在奏一首没声音的安魂曲。在它的侧下方，之前被能量冲击和林慕云湮灭的力量扫过，冰层和岩石都没了，露出了后面一块黑黢黢的东西——那材质特别光滑，像镜子，上面还刻着点跟“基石”表面差不多的纹路。
那后面，好像藏着什么。
就在这时，那块黑色的材质突然像水波似的晃了晃，慢慢开了道口子——是椭圆形的，刚好能容一个人过，里面透着柔和的白光，隐约能看到一条往上走的通道。
是“密钥吗？”沈清焰心里一动——是不是他在重启“基石”的时候，早就想到了这一步，给他们，也给这具自己用过的身体，留了最后一条路？
没时间想太多了。
沈清焰和顾北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决心。顾北辰咬着牙，忍着后背的疼，把“密钥”的身体背到了背上。沈清焰赶紧扶住他，两人一步一步，慢慢走进了那道透着白光的门里。
他们刚走进去，身后就传来了“轰隆”一声巨响——核心空间终于撑不住了，彻底塌了，连带着那些没来得及清理的碎石和能量，一起被埋了。
巨大的“基石”在废墟里慢慢往下沉，沉向更深的冰渊，带着“密钥”的灵魂，还有那个时代的秘密，重新回到了寂静里，再也不会被打扰。
而沈清焰和顾北辰，正沿着那条向上的通道走。前面是地表，是活下去的希望，可也是一个再也没有阿杰、没有“密钥”的未来。
只是，这条突然出现的通道，到底通向哪？真的是“密钥”留的生路吗？
“基石”的重启到底有没有完成？那个被囚禁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囚徒”，是不是真的被永远封起来了？
沈清焰和顾北辰带着这么重的牺牲和秘密，出去之后，又该怎么面对外面的世界？
还有“密钥”的身体，这具没了魂的空壳，他们该怎么处理？是该让他陪着“基石”留在冰渊里，还是带出去，找个地方好好安葬？
这些问题，没人能回答。他们只能一步一步往前走，朝着那道白光，朝着未知的未来，慢慢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