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邵明珠推开家门,一股夹杂着饭菜香、烟味和熟悉的笑谈声的热浪便扑面而来。只见客厅里,李云龙、丁伟、孔捷这三位老首长早已到了,正一点不拿自己当外人地坐在那儿。
李云龙和丁伟正叼着烟,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吞云吐雾,手边的茶杯里冒着热气,两人不知道正说到什么,李云龙笑得前仰后合,丁伟则是一脸“你又吹牛”的嫌弃表情。
而最让邵明珠眼前一亮的,是孔捷。这位平时在战场上以勇猛着称的军长,此刻正小心翼翼、动作甚至有些笨拙地抱着咿呀学语的小平安,粗大的手指轻轻点着孩子粉嫩的小脸,嘴里还发出“哦、哦”的哄逗声,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满是罕见的、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慈祥”的笑容。小平安似乎也很给这位孔伯伯面子,不但没哭,反而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老孔!你轻点儿!别吓着我干闺女!” 李云龙瞥了一眼,嚷嚷道。
“去你娘的!老子手上有准头!” 孔捷头都不抬,依旧专注地逗着孩子,脸上乐开了花,“嘿!念念!你这闺女可真俊!随你!比明珠那小子强多了!哎呦,还会笑呢!”
厨房里,传来锅铲碰撞的声音和诱人的菜香。系着围裙的刘念探出头来,脸上洋溢着忙碌而幸福的红晕,笑道:“明珠回来了?正好!孔军长,您快把小平安放摇篮里吧,抱着多累啊,菜马上就好!”
“不累不累!让我再抱会儿!这小家伙,跟我有缘!” 孔捷简直爱不释手。
邵明珠看着这热闹温馨的场面,心里一暖,一边脱军装外套,一边笑道:“团长,丁军长,孔军长,你们来得可真快!我这刚去学院报个到,你们就把我家当指挥部了?”
“废话!” 李云龙把烟头摁灭,大嗓门立刻充满了整个屋子,“你邵大军长乔迁新居,我们这帮老哥们儿能不来给你温锅暖灶?再说了,我们得来看看,学院给你分的这房子,有没有亏待了我们念念妹子!”
丁伟也慢悠悠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调侃道:“就是。明珠啊,我们可是代表娘家人来检查工作的。要是你对念念有半点不好,我们这三个哥哥可不答应。”
这时,刘念端着两盘拌好的凉菜从厨房出来,听到话茬,笑着接道:“丁大哥,您就放心吧!他敢对我不好?有您三位哥哥给我撑腰,借他个胆子也不敢呀!”
“那是!” 李云龙一拍大腿,“念念,有啥委屈就跟哥说!看老子不收拾他!”
这声“念念”和自称的“哥”,叫得极其自然亲切,完全是兄长对自家妹子的口气。看得出来,这三位身经百战的将军,是真心把刘念当成了亲妹妹一样疼爱和维护。
刘念心里甜甜的,嘴上却说:“李大哥,您可别吓唬他了。他对我好着呢!” 说完,又转身进了厨房。
孔捷这才依依不舍地把小平安放进旁边的摇篮里,凑到茶几旁,对厨房喊道:“念念!别忙活了!都是自家人,弄那么多菜干啥?有啥吃啥,整两个下酒菜就行!快出来歇会儿!”
刘念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带着笑意:“孔大哥,不麻烦!就炒两个青菜,很快!菜都是现成的,咸水鸭、猪头肉、拌鹅掌、油炸花生米,都是团长来的时候买的,我就借花献佛了!”
果然,茶几上已经摆开了几个油纸包和饭盒,里面是香气诱人的南京特色卤菜和花生米。
更让三位老兄弟眼睛一亮的,是刘念又从橱柜里拿出了两瓶用红绸子封着口的、看起来就有些年头的陶瓷瓶酒,轻轻放在桌上:“这是我爸让我带来的,说是家里存了三十年的陈酿‘刘家烧锅’原浆,特意嘱咐我,带来给三位哥哥尝尝鲜。”
“哎呦!三十年的陈酿!还是亲家公惦记咱们!” 李云龙眼睛放光,搓着手,“念念,你这可是拿出压箱底的好东西了!老刘大哥太客气了!”
丁伟也拿起酒瓶仔细端详,赞叹道:“这酒可金贵了。念念,代我们谢谢刘老先生。”
孔捷更是感慨:“念念真是贴心啊!知道我们这几个老家伙就好这一口!”
邵明珠看着妻子和老首长们其乐融融的样子,心里充满了感动和温暖。他接过刘念手里的菜盘,低声说:“辛苦你了,媳妇儿。”
刘念对他嫣然一笑:“不辛苦,哥哥们来,我高兴。”
很快,菜都上齐了。四个凉盘,两个小炒,虽然简单,却充满了家的烟火气。四人围坐桌旁,刘念也解下围裙,坐在邵明珠身边。
李云龙迫不及待地打开酒瓶,一股浓郁醇厚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他给每人面前的杯子都满上,然后端起酒杯,朗声道:
“来!第一杯!欢迎咱们的邵大军长,还有咱们的念念妹子和小平安,在南京安家落户!以后,咱们这帮老兄弟,又能常聚了!”
“干杯!”
四个酒杯和一个茶杯重重地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欢声笑语,充满了这个刚刚布置好的新家,温暖得如同窗外的春日阳光。
酒过三巡,桌上的气氛越发火热。几杯三十年陈酿下肚,三位老战友的话匣子彻底打开了,开始了他们之间保留节目——互相揭短、插科打诨。
孔捷抿了一口酒,夹起一粒花生米,斜眼看着正啃猪蹄的李云龙,嘿嘿一笑,开始了“第一轮攻击”:
“哎,我说老李,你小子别光顾着吃!想起来个事儿!你小子不是老吹牛说自己小时候念过几天私塾,也算是个文化人吗?怎么,现在要写论文了憋不出个屁来了?”
他故意顿了顿,看到李云龙竖起耳朵,才慢悠悠地接着说:
“我可听你家那边老人说过,号称念过几天私塾,下了课转身就往人先生的砚台里撒尿!早上刚学了三个字,下午就忘了两个半,都让你就着中午饭给吃了!?”
“噗——哈哈哈!” 坐在对面的丁伟刚喝进去的一口酒差点喷出来,哈哈大笑,指着李云龙:“老李!还有这事呢。”
李云龙一听,把猪蹄往碗里一扔,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脸红脖子粗地嚷嚷道:
“放屁!孔二愣子!你他娘的少听人胡说八道污蔑老子!”
他梗着脖子,一脸“正气凛然”地辩解:
“老子当年在私塾,那是聪明伶俐,深受先生喜爱!先生还亲自跟我爹夸我呢!说老李啊,你这儿子聪明,以后当不了皇帝,怎么也能混个总督干干啊!”
孔捷跟丁伟听完,哈哈大笑说:“老李啊,你就吹吧!”
李云龙听完也哈哈大笑起来。
说完,他还得意地扬了扬下巴,仿佛真有那么回事似的。
丁伟和孔捷对视一眼,笑得更大声了。丁伟出来补刀:
“哈哈哈!总督?先生是看你小子尿炕功夫天下第一,适合去当河道总督吧?哈哈哈!”
孔捷也补刀:“就是!还总督?就凭你老李那脑袋长的跟夜壶似的!老丁啊,那夜壶是干什么用的!”
李云龙,丁伟听完哈哈大笑。
刘念在旁边听着,早已笑得前仰后合,捂着嘴,肩膀不停地抖动。邵明珠也忍俊不禁,无奈地摇头。
李云龙笑完,赶紧转移话题,开始自我表扬:
“去去去!你们俩懂个屁!老子不和你们一般见识!”
他端起酒杯,咂摸了一口,脸上露出回忆的神情,开始吹嘘:
“不是老子吹!老子当年在家乡,那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俊后生!浓眉大眼,身材挺拔!要不是后来参加了革命,上门说媒的能把我们家门槛踏破喽!”
他话音刚落,丁伟就发出一声响亮的“嗤”声,满脸不屑:
“可得了吧你!还十里八乡的俊后生?老李,我记得清清楚楚!四二年在山西,你小子被小鬼子的炮弹皮蹭破了相,额头落下个小疤瘌,要不是后来秀芹……咳咳,田雨同志不嫌弃你,你小子现在还得打光棍呢!”
丁伟机智地把差点说漏嘴的“秀芹”咽了回去,换成了田雨。
孔捷立刻跟上,指着李云龙的额头添油加醋:
“对对对!老丁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是有个小疤瘌!要不是隔着这桌子,我得凑近了仔细看看还在不在!还俊后生?要不是一身军装撑着,你小子就跟那庙里的罗汉差不多!”
李云龙气得吹胡子瞪眼,指着他们两个:
“你们两个狗日的!合伙编排老子是吧?老子那是英雄的勋章!懂不懂?”
他又扭头对笑得直不起腰的刘念说:“念念!你别听他俩胡说!哥年轻时候,那是相当的精神!你问问老赵去!他当年第一次见我都说,哎呀李云龙同志,你很精神嘛!”
丁伟立刻打断他:“拉倒吧!人老赵那是客气话!不说你精神难道说你老李的脑袋长的跟个夜壶似的?!”
“哈哈哈——!” 这下连邵明珠都忍不住大笑出声。
刘念已经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扶着邵明珠的胳膊,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哎呦……不行了……团长……丁军长……孔军长……你们三个……凑在一起……简直就是……说相声的……逗哏捧哏全齐了……哈哈哈……”
看着刘念笑得这么开心,三位老大哥也心满意足。李云龙虽然被“损”得最厉害,但看到妹子这么高兴,自己也挠着头嘿嘿笑了起来,刚才那点“委屈”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了。
屋里的笑声、吵嚷声、碰杯声混成一片,充满了战友之间毫无芥蒂、深厚无比的情谊。这顿家常便饭,因为有了这三位活宝的“经典互损”,变得格外生动有趣,充满了烟火人间的温暖和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