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因中医药这个共同话题越聊越投机,原本的生分彻底消散,还主动互留了联系方式,俨然成了能说上话的朋友。饭桌上的氛围也愈发融洽,林枫能清晰感受到这个家族的底色——成员大多带着朴素的爱国情怀,家风教养确实不错。若不是黄克强病危的事压着,气氛恐怕会更热烈,而自己这次“回归”,显然也得到了多数人的接纳。
林枫正暗自感慨,门口忽然传来脚步声,张妙仪急匆匆地赶了回来。她看见林枫时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脸上立刻堆起温和的笑意,转头却板起脸对黄爱华嗔怪道:“阿枫要来,你怎么不提前跟我打个招呼?我也好提前准备。”
话音刚落,她又立刻换上热络的神情,快步上前拉住林枫的手,语气亲昵:“阿枫,真是招待不周,你可别见怪。”
“张阿姨客气了,我就是来看看老爷子,不用这么麻烦。”林枫礼貌回应。
张妙仪又跟黄爱萍一家寒暄了几句,随后借口要去探望老爷子,独自朝卧室走去。当她从林枫身边经过时,一缕极淡的中草药气息飘入林枫鼻尖——这味道,竟和之前在黄克强房间里闻到的一模一样!
林枫心中顿时生出一丝纳闷,不动声色地问李翠红:“张阿姨平时是在外地工作吗?看着好像挺忙。”
“忙?忙得连公爹病危都顾不上回来照看!”不等李翠红开口,黄爱萍先翻了个白眼,语气里满是不屑。
林枫听出了她话里的怨怼,显然这位姑姑对张妙仪积怨颇深。
“爱萍,别瞎说!”黄爱华立刻出声阻止,脸色有些难看。
“大哥,也就你能忍!”黄爱萍声调陡然提高,语气激动,“这个女人就是条毒蛇!要不是她,开颜当初怎么会……”
“住口!不准再提!”黄爱华猛地拍了下桌子,厉声呵斥,额角青筋都绷了起来。
“我……”黄爱萍被噎了一下,看着黄爱华紧绷的脸,最终只能重重叹口气,“大哥,你怎么就这么窝囊呢?”
“爱萍,算了。”李翠红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背,语气带着几分疲惫,“你大哥也有难处。现在张家势头正盛,该低头的时候,不得不低头。”
“妈,我知道……可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黄爱萍声音低了下去,话没说完便住了口。她清楚,自己早已外嫁,大哥的家事终究轮不到她过多干涉,再多说也只是徒增不快。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李翠红赶紧打圆场,拿起公筷给林枫夹了一筷子菜,笑着转移话题,“阿枫,快吃菜,别客气,就当在自己家一样,多吃点!”
林枫将最后一勺泛着微苦的汤药喂进爷爷黄克强口中,指腹贴在老爷子腕间,感受着那道从游丝欲断转为勉强沉稳的脉象,悬着的心才稍稍落地。雕花窗棂外的天光斜斜洒进来,照亮他鬓角的细汗,也照亮了床榻边挤着的一圈人——奶奶李翠华坐在床榻上紧张的看着老头子的变化,黄爱华则不停的踱着步,连许久没回老宅的姑姑黄爱萍都挤在床边,眼圈红红的。
“总算把命吊住了。”林枫放下瓷碗,指尖蹭过碗沿残留的药渣,声音压得平和,“不过爷爷这情况有点怪,不像是单纯的旧疾犯了。脉象里藏着股滞涩感,我猜着或许是……有什么东西侵了体,但没见到具体症状,不敢乱说,只能先用药稳住气血。”
“什么东西侵体?”黄爱萍的丈夫沈博阳最先接话,他推了推眼镜,语气里满是紧张,“家里饮食、汤药都有专人盯着,怎么会出这种事?”站在沈博阳身边的两个儿子也跟着点头,小儿子沈涛往前凑了凑,声音带着熟稔的亲近:“表哥,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林枫看了眼沈涛,也没瞒着:“就是觉得脉象不对劲,说不准。我用甘草、绿豆打底,再掺了点黄芪固气,只能先保着他气息顺畅,后续还得再看。”
他话刚说完,李翠华就拉着他的手不肯放,眼泪掉了下来:“阿枫啊,你可不能走!你爷爷还得靠你调理,家里没个懂行的人,我们心里慌!”
“妈,您先别急。”黄爱华皱着眉开口,目光却看向林枫,语气恳切,“阿枫,你姑姑和姑父只是探亲,过两天就得回去,家里正好需要人撑着。你就留下,公司那边要是忙,你先让人去帮盯着,好吗?。”
“是啊,表哥,留下呗!”沈涛也帮腔,“正好我最近没事,能陪你一起照看爷爷,没事也可以聊聊中医中药的事。”
林枫心里暖了暖,却还是摇了摇头:“不是我不愿留,公司现在被停业整顿,一堆烂事摆在那里,差一点都不行。”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你们别担心,我会想办法让外公陈德友下周来京都,他辨病断症比我厉害,到时候让他来看看,爷爷到底是怎么了,一查就清楚。”
这话刚落,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站在人群后的张妙仪。父亲的这位妻子自始至终没凑到床边,浅灰色旗袍的袖口垂着,不知怎的,林枫自从闻到她身上的草药味,他的心里总是感到有些蹊跷,“难道是……”林枫想到这里,又断然的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因为他觉张妙仪没有动机,虽然否定了张妙仪的嫌疑,但心里对于张妙仪的好奇心确实有增无减。
这时沈涛凑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小声嘀咕:“张阿姨怎么一直站在那儿?刚才爷爷醒的时候,她也没过来看看。”
林枫没接话,只是收回目光,心里的疑惑像被投了颗石子,漾开一圈涟漪——张妙仪身上的药香,怎么会和爷爷房间里的一样?这只是巧合吗?他没敢往深了想,只觉得这事儿透着股说不出的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