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丹师协会吴长老那艘憋着火的飞行法器,大概是把速度提到了极致,几乎是眨眼间就消失在了落星镇的天边,估计是回去琢磨怎么既能绕过落星镇的“规矩”,又能把沈青崖这块肥肉叼进嘴里了。
园外重归宁静,仿佛刚才那场暗流涌动的对峙从未发生。
沈青崖回到院内,看着正专心致志打磨“避毒神爪”的阿墨,觉得生活似乎又可以回归正轨了。他盘算着,是不是该把之前因为“挑食风波”和“协会来访”而耽搁的“豪华自动投喂龟窝”提上日程了?
然而,他这“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梦想,似乎注定要一波三折。
第二天上午,日头正好,沈青崖刚把阿墨那沉甸甸的“磨爪石”(万年沉灶土)搬到阳光下,方便它进行“日光浴打磨”,院门外就传来了一阵沉稳而规律的敲门声。
不是之前那种粗鲁的拍打,也不是小心翼翼的试探,更不是悄无声息的潜入,而是一种带着明确礼节性的、不疾不徐的叩击。
沈青崖与阿墨对视一眼。阿墨停下了磨爪的动作,侧着脑袋,黑眼睛里带着一丝疑惑,似乎在判断这次来的又是哪路“神仙”。
沈青崖走过去开门。门外站着的,不是预想中炼丹师协会去而复返的人,也不是看热闹的邻居,而是一位穿着镇守府低级官吏服饰、面容严肃的中年人。他手中捧着一个制作考究的紫檀木拜帖盒,见到沈青崖,微微躬身,双手将拜帖呈上。
“沈先生,在下镇守府文书,奉林镇长之命,特来送上拜帖。镇长大人欲于明日午后,前来贵园拜访,与先生品茶一叙,不知先生可否方便?”官吏语气恭敬,措辞严谨,挑不出一丝毛病。
拜帖?林镇长?
沈青崖微微一怔,接过那沉甸甸的拜帖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张质地优良的玉版纸,上面用端正而不失风骨的字迹写着邀约,落款处盖着落星镇镇守府的朱红大印。
这规格,这做派,与之前那些或明抢、或暗偷、或威逼利诱的“访客”截然不同,充满了官方的、正式的、不容拒绝的意味。
这才是真正的“地头蛇”啊。之前的黑木帮、青林镇探子之流,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泥鳅罢了。
沈青崖沉吟片刻。对方以礼相待,他自然不能失礼。而且,他也想看看,这位之前派秦护卫替他挡下麻烦的林镇长,亲自登门,所为何事。
“请回复林镇长,沈某明日定当扫榻相迎。”沈青崖收起拜帖,语气平和地回应。
那官吏见沈青崖应下,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表情,再次躬身行礼后,便转身离去,步伐依旧沉稳。
沈青崖关上门,拿着那张分量不轻的拜帖,走回院中。
阿墨好奇地爬过来,用鼻子嗅了嗅拜帖,又抬头看看沈青崖,喉咙里发出“咕噜”声,似乎在问:这硬邦邦的纸片子,能吃吗?
“这个可不能吃。”沈青崖好笑地拍了拍它的脑袋,“这是‘地头蛇’的请柬,明天咱们家要来大人物了。”
阿墨对“大人物”没什么概念,但它听懂了“明天”和“来”,立刻警惕地竖起脖子,看了看篱笆方向,又看了看自己的爪子和旁边的“磨爪石”,那意思很明显:需要本龟启动一级戒备吗?爪子已经磨好了!
沈青崖被它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逗笑了:“放心,这次是‘文斗’,不是‘武斗’。人家是来喝茶的,不是来打架的。”
他想了想,走到那几株优化过的清心草旁,采下最嫩的几片叶子,又看了看角落里那株火系灵椒,上面已经结出了几颗红艳艳、散发着辛香的小辣椒。
“既然是品茶,总得有点特色。”沈青崖嘴角微扬,“明天的茶,或许可以来个‘冰火两重天’?”
他打算用清心草和一点点火椒粉末,尝试调制一种新的茶饮,清心宁神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提神醒脑,想必……会很刺激。
阿墨看着沈青崖又开始鼓捣它的“零食储备”(清心草),有些不乐意地用爪子刨了刨地,但听说不是来抢地盘的,又放松了下来,继续它的“日光浴打磨”大业。
对它来说,只要不影响它晒太阳、磨爪子和吃点心,谁来都行。
第二天午后,阳光正好。
沈青崖提前用龟壳锅烧好了灵泉,准备好了自制的“冰火清心茶”,以及几样用灵植制作的、看起来精致可口的茶点——当然,大部分是阿墨喜欢的口味,只是做得小巧了些,免得被某龟嫌弃规格不对。
准时准点,院门外传来了动静。
依旧是那位文书官吏在前引路,身后跟着的,正是落星镇的林镇长。他今日未着官服,而是一身寻常的青色儒衫,显得随和了许多,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令人意外的是,他身边还跟着蹦蹦跳跳、一脸兴奋的林婉儿,以及如同影子般沉默的秦护卫。
“沈先生,冒昧打扰了。”林镇长拱手笑道,态度亲切自然。
“林镇长大驾光临,蓬荜生辉。”沈青崖将几人迎入院中。
林婉儿一进来,就好奇地东张西望,看到趴在阳光下、爪子上还沾着黑色粉末的阿墨,立刻惊喜地想要凑过去,被秦护卫轻轻拉住。
阿墨掀起眼皮瞥了这小丫头一眼,又看了看她空着的手,发现没有携带零食的迹象,便又懒洋洋地闭上了眼睛,专心进行它的“光合作用”。
宾主在院中石桌旁落座。
沈青崖奉上他特制的“冰火清心茶”。
茶汤色泽清亮,闻之既有清心草的幽香,又隐隐带着一丝火椒的辛烈,颇为奇特。
林镇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端起茶杯,细细品了一口。
初入口是清心草极致的宁静与甘醇,仿佛能将所有烦忧洗涤一空。然而,就在这宁静即将达到顶峰时,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火焰跳跃般的辛香猛地窜起,恰到好处地刺激着味蕾和神识,让那极致的宁静非但没有让人昏沉,反而变得更加清醒和通透!
“妙!妙啊!”林镇长放下茶杯,忍不住击节赞叹,“沈先生这茶,真是别出心裁,令人叹为观止!宁静中暗藏锋芒,平和里不失警醒,好一个‘冰火两重天’!”
林婉儿也学着父亲的样子喝了一口,顿时被那奇妙的滋味惊得瞪大了眼睛,小脸皱成一团,又很快舒展开来,感觉脑子都清楚了不少。
沈青崖微微一笑:“镇长过奖了,不过是山野之人胡乱琢磨的粗浅之物。”
“沈先生过谦了。”林镇长摆摆手,目光扫过生机盎然的园子,语气变得正式了些,“今日前来,一是感谢先生前日赠与小女的泉水,让她欢喜了许久。二来,也是想与先生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他顿了顿,看着沈青崖平静无波的眼睛,继续说道:“先生大才,隐于此地,种出如此神异的灵植,是我落星镇的福气,却也难免引来宵小觊觎。前日炼丹师协会之事,便是一例。”
“我落星镇虽小,却也容不得外人肆意妄为。先生既居于此,便受我镇守府庇护。这是本镇的规矩,也是对人才的尊重。”林镇长语气诚恳,“日后若再有类似麻烦,先生尽可直言,镇守府定当出面斡旋。”
沈青崖心中明了,这是林镇长在示好,也是在划下道来——落星镇会保护他,但也希望他能安心留在落星镇,他的“才”,对落星镇有益。
“多谢镇长维护之情。”沈青崖举杯致意,“沈某只求一方清净之地,种种田,喝喝茶,并无他求。只要无人扰我清净,我自然也愿与落星镇相安无事,甚至……互利互惠。”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旁边吃得正欢的林婉儿,以及园中那些灵植。
林镇长是何等人物,立刻听懂了沈青崖的言外之意:我不惹事,但也别来惹我。如果能保持友好,我不介意让落星镇沾点光。
“哈哈,好!与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林镇长抚掌大笑,“那便如此说定了!先生只管安心种田,外界风雨,自有我林某人为先生挡着!”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一场看似正式的官方拜访,在轻松(对沈青崖而言)和美味(对林婉儿而言)的氛围中,圆满结束。
送走林镇长一行人,沈青崖看着手中的空茶杯,笑了笑。
“这‘地头蛇’,倒是比想象中讲道理。”
阿墨这时才慢悠悠地爬过来,看着石桌上剩下的几块精致茶点,眼巴巴地望着沈青崖。
沈青崖无奈,将点心推到它面前。
“吃吧吃吧,今天你表现不错,很稳重。”
阿墨立刻欢快地叼起点心,躲到一边享用去了。
与官方达成默契,似乎也不错。
至少,能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可以更专心地……种田,以及,应付身边这只永远在思考“下一顿吃什么”的龟道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