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还晴空万里,傍晚时分却毫无预兆地刮起了大风,乌云迅速聚拢,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
《底线》剧组当天正好安排了几场重要的外景夜戏,拍摄地点在一个半开放式的法院建筑外廊。狂风骤雨突如其来,虽然工作人员反应迅速,立刻架起了防雨设备和调整灯光,但拍摄进度还是受到了不小的影响。演员和工作人员难免被飘泼的雨水打湿。
傅诗淇饰演的周亦安有几场情绪爆发力很强的室外对峙戏,需要在大雨的氛围中完成。为了达到最好的拍摄效果,他坚持在雨最大的时候实景拍摄,反复了几条,虽然穿着戏服外的防水外套,但头发、脖颈和肩膀还是不可避免地湿透了,冷风一吹,寒意刺骨。
等到导演终于满意地喊“卡”通过时,傅诗淇已经冻得嘴唇有些发白,手指冰凉。他裹着涛哥立刻递过来的厚羽绒服和毛巾,钻进保姆车,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快喝点热水暖暖!”涛哥赶紧递上保温杯,语气带着担心,“这鬼天气,说下就下!毅哥你没事吧?感觉怎么样?”
傅诗淇接过杯子,喝了几口热水,感觉一股暖流顺着喉咙滑下,稍微驱散了些寒意。他摇摇头,声音因为刚才大声说台词和受凉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没事,就是有点冷,回去洗个热水澡就好了。”他习惯了拍戏时的各种艰苦条件,这点不适在他看来不算什么,扛一扛就过去了。
回到公寓,宋玖已经在家了。她今天没去现场,在家整理一些资料。听到开门声,她从书房走出来。
傅诗淇一进门,就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平时一样,笑着对她说:“我回来了。”但他刻意避开了直接的眼神接触,快步走向浴室,“身上淋湿了,我先去冲个热水澡。”
宋玖看着他匆匆走进浴室的背影,目光在他略显匆忙的脚步和微湿的发梢上停留了一瞬,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嗯,水是热的。”
傅诗淇在浴室里冲了很久的热水澡,直到感觉身体彻底暖和过来,才穿着厚厚的家居服出来。他故意用毛巾揉着头发,掩饰着喉咙隐隐的不适和一点点开始泛起的头晕。
“饿了吗?晚饭做好了。”宋玖从厨房端出一直温着的饭菜,语气如常。
“饿了饿了!”傅诗淇立刻表现出很有胃口的样子,坐到餐桌前,努力像平时一样和她聊天,“今天拍得还挺顺利,就是突然下雨,有点麻烦……”他说话时,下意识地比平时多喝了几口水,滋润着开始发干发痒的喉咙。
宋玖安静地吃饭,偶尔回应一两句,目光平静地扫过他比平时喝水更频繁的动作,和他说话时声音里那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沙哑磨损感。
她没有立刻追问,只是默默记下了这些异常。
吃完饭,傅诗淇主动收拾了碗筷,然后像往常一样,拿着《底线》的剧本坐到沙发上,准备再看一会儿,揣摩明天的戏份。但他今天似乎有点静不下心,看了几页就有些走神,时不时抬手揉揉太阳穴,感觉头有点隐隐作痛,喉咙也更不舒服了。
他起身又去倒了杯热水,捧着杯子小口喝着,试图缓解喉咙的干痛。
宋玖收拾完厨房,走过来,在他身边的沙发坐下,拿起自己的书看着,状似随意地问:“今天淋雨了?”
傅诗淇心里一紧,面上却故作轻松:“嗯,下了会儿,不过没事,防护做得挺好,就湿了一点。”他刻意轻描淡写。
宋玖抬眼看了看他,没再说话,放下书,起身走进了厨房。
傅诗淇松了口气,以为这关过去了。他继续低头看剧本,但注意力越来越难集中,头晕的感觉似乎加重了。
过了一会儿,宋玖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一个白瓷碗,碗里冒着热气,散发出一股清甜的梨子和冰糖混合的香气。她走到他面前,把碗递给他,语气平淡:“喝了。”
傅诗淇愣了一下,抬头看她:“这是什么?”
“冰糖炖雪梨,润喉的。”宋玖言简意赅,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
傅诗淇心里咯噔一下,意识到她还是察觉了。他接过碗,碗壁温热熨帖着手心,他有些心虚地小声说:“谢谢……其实我没事……”
宋玖没理会他的辩解,就在他接过碗的瞬间,她非常自然地伸出手,手心贴上了他的额头。
她的手指微凉,触感清晰。傅诗淇完全没料到这个动作,身体瞬间僵住,忘了反应。
宋玖的手在他额头上停留了几秒,感受着皮肤下透出的那一点不正常的温热。她的眉头几不可查地微微蹙了一下,然后收回手,目光沉静地看着他,不说话。
傅诗淇被她这平静却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神看得无所遁形,那点想隐瞒的心思彻底溃散。他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声音更低了,带着明显的沙哑:“好像……是有一点点不舒服……喉咙有点痛,头有点晕……但真的不严重!我觉得睡一觉就好了……”
他的辩解在宋玖沉默的注视下显得苍白无力。
宋玖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皱眉或者责备他为什么不早说。她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转身走向储物柜,语气平静地吩咐:“把梨汤喝了,全部。”
她从柜子里拿出家用医药箱,熟练地找出电子体温计和常备的感冒药。走回来,先是用体温计给他测了体温。
“37.8度,低烧。”她看着读数,语气冷静地陈述事实。
然后她倒了一杯温水,按照说明书取出适量的感冒药,递到他面前,眼神清晰明确:“吃药。”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一丝拖沓和犹豫,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果断和高效。
傅诗淇看着她利落的动作和平静却关切的眼神,心里那点因为隐瞒而产生的愧疚感更深了,但同时又被一种巨大的、暖洋洋的安全感所包裹。他乖乖接过药片,就着温水吞下,然后捧起那碗温热的冰糖雪梨,小口小口地喝起来。清甜温润的汤汁滑过干痛的喉咙,带来一阵舒适的缓解。
宋玖就坐在旁边看着他,直到他把梨汤全部喝完,药也吃了,才起身收拾碗杯。
“今晚别看剧本了,早点休息。”她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清晰的指令意味。
“哦……好。”傅诗淇老实地放下剧本,躺进沙发里,拉过毯子盖好。
宋玖去浴室拧了条温热的毛巾出来,递给他:“敷一下额头,会舒服点。”
傅诗淇接过毛巾,敷在额头上,温热的湿意驱散了些许头晕脑胀的感觉。他看着宋玖在屋里忙碌的身影,收拾医药箱,调整空调温度,又给他倒了杯水放在床头柜上备用……每一个动作都细致而自然。
他心里充满了感激和柔软,忍不住小声说:“玖玖……对不起啊,不该瞒着你……让你担心了。”
宋玖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他,眼神里没有责怪,只有一丝淡淡的无奈:“下次别硬撑。身体要紧。”
她的关心总是这样,没有过多的言语和情绪渲染,而是直接转化为最实际、最有效的行动。这种冷静而强大的照顾,让傅诗淇感到无比的心安和依赖。
“嗯,知道了。”他乖乖点头,声音因为吃药和梨汤的作用,沙哑减轻了一些。
在宋玖的“强制”命令和悉心照料下,傅诗淇早早地躺下休息。也许是因为药物作用,也许是因为身心放松,他很快就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他感觉神清气爽,喉咙的不适和头晕感几乎完全消失了。他深吸一口气,确认自己确实没事了。
宋玖已经起床,正在厨房准备早餐。看到他出来,打量了他一下,脸色红润,眼神清明,便点了点头:“好了?”
“嗯!全好了!”傅诗淇用力点头,走到她身边,从后面抱住她,把脸埋在她颈窝蹭了蹭,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和满满的依赖,“有玖玖在,真好。像多了个专属管家兼医生,还是超级厉害的那种。”
宋玖由他抱着,手上煎蛋的动作没停,语气淡淡的:“好了就行。下次注意点。”
“遵命!”傅诗淇笑着松开她,心情大好。他确实学到了,在亲密的人面前,坦诚自己的不适和脆弱,接受对方的照顾,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反而是一种信任和依赖。硬扛着,只会让关心自己的人更担心。
这场突如其来的小雨和随之而来的小小感冒苗头,就像生活里的一个小插曲,悄然无声地被化解了。没有波澜起伏,却让两人之间的默契和羁绊,在平淡的日常关怀中,又加深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