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州市龙城司第三分局的简报室内，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叶宸坐在硬邦邦的金属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后颈处的暗金色印记。尽管隔着衣领，他仍能感受到源核微微发烫，仿佛在回应他内心的不安。
凌霜站在全息投影前，身姿笔挺如松。黑色风衣的肩章上，银色塔形徽章在冷光下泛着金属光泽。她目光扫过会议室内的十二名高级专员，最后在叶宸身上停留片刻。
“综上所述，昨晚老棉纺厂的突击行动成功阻止了归一会的一场大型献祭仪式，解救三名被绑架市民，击毙五名邪教徒，摧毁一个初级混沌能量收集装置。”凌霜的声音平稳冷静，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行动中，叶宸同志协助制服两名持械邪教徒，并为伤员提供了关键保护。”
全息投影上闪过一系列现场照片——破碎的祭坛、扭曲的符文、被解救的受害者惊恐的面容。最后定格在叶宸撑起混沌能量屏障挡住飞溅碎片的画面上，那淡金色的半透明屏障在昏暗的厂房内格外显眼。
会议室另一端，一个面色冷峻的中年男子冷哼一声：“也造成了厂房主结构严重损毁，三处承重墙开裂，修复费用预计超过两百万。更不用说，能量监测仪记录到了一次三级混沌波动，差点触发全市预警系统。”
叶宸感到脸颊发烫。那不是他能够控制的——当看到那个邪教徒举刀冲向蜷缩在角落的林薇时，他只觉得后颈处轰然炸开一股热流，下一秒金光就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
“赵副司长，”凌霜的声音依然平静，“如果没有叶宸及时干预，三名受害者很可能已经成了祭品。况且，能量波动的主要来源是归一会试图激活的混沌装置，不是叶宸的源核。”
“是吗？”赵副司长眯起眼睛，“监测报告显示，波动频率与叶宸的源核特征高度吻合。凌指挥官，你确定不是在偏袒你亲自招揽的‘特殊人才’？”
会议室里响起几声压抑的咳嗽。叶宸攥紧了拳头，指甲陷进掌心。
“我以龙城司的荣誉担保，”凌霜的声音陡然冷了几分，“叶宸在行动中的表现或许不够完美，但绝对值得肯定。如果没有他，我们的人至少要多添两名伤员——王猛，你当时就在现场，不是吗？”
角落里一个虎背熊腰的汉子猛地抬头，左臂还缠着绷带：“是！要不是叶宸小哥那堵能量墙，我和小刘至少得被那些飞溅的铁片扎成筛子。”他朝叶宸投来感激的一瞥，“那帮疯子居然在祭坛周围埋了爆破符，谁想得到啊！”
赵副司长脸色更加难看：“即便如此，失控的力量就是隐患。凌指挥官，你坚持将这样一个不稳定因素纳入外勤队伍，是否考虑过潜在风险？”
“正是考虑了风险，我才认为叶宸需要在监管下学习控制能力，而不是任其自行发展。”凌霜调出一份新的数据报告，“过去一个月，叶宸参与的四次行动中，混沌能量控制精度提升了百分之三十七，失控次数从最初的平均每行动1.8次降至0.5次。这些进步有目共睹。”
叶宸有些惊讶地看着投影上的数据曲线。他自己都没这么仔细地统计过，凌霜却连小数点后的数字都清清楚楚。
会议桌旁一位年纪稍长的女性专员终于开口：“老赵啊，年轻人有点莽撞很正常，重要的是有潜力。我看这小伙子不错，关键时刻顶得住。比起某些永远不敢越雷池半步的人，强多了。”
几句轻声的笑语在会议室里漾开，紧张的气氛稍稍缓解。
赵副司长面色铁青地整理了一下面前的文件夹：“既然大家都这么看好，我保留意见。但我必须提醒，下次如果再造成这种程度的附带损害，责任将由直接指挥官承担。”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凌霜一眼，“希望凌指挥官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我很清楚。”凌霜平静地迎上他的目光，“那么，关于叶宸的正式入职表彰...”
“暂缓。”赵副司长打断她，“观察期延长一个月。如果这期间没有再次发生严重失控事件，再考虑转正事宜。”
凌霜微微蹙眉，但最终点头：“可以。”
会议在略显尴尬的气氛中结束。专员们陆续离开时，有人对叶宸投来好奇的目光，有人则明显避开了视线。
叶宸呆坐在原地，直到凌霜走到他面前。
“别往心里去。”她递给他一瓶矿泉水，“赵副司长负责后勤和预算，自然更关注损失数字。”
叶宸拧开瓶盖，猛灌了好几口：“他说得对，我确实没控制好力量。当时看到那把刀就要砍到林薇，我...”他咽了下口水，后颈的源核又开始隐隐发热，仿佛被他的情绪唤醒。
“保护重要之人的强烈意愿，往往会激发源核的应激反应。”凌霜在他对面坐下，“这不是坏事，说明你与源核的同步率在提高。只是需要学会引导这种力量，而不是被它引导。”
叶宸苦笑：“说得轻松。每次那股能量涌出来的时候，我都感觉像是抱着火箭筒却只知道扣扳机，根本控制不了方向。”
“所以你需要训练。”凌霜从口袋里取出一个金属徽章，推到叶宸面前，“尽管赵副司长反对，但多数人认可你的贡献。这是龙城司三级外勤人员的徽章，观察期期间，你可以凭它进入基地大部分区域，也能调用c级以下的资源。”
徽章是暗灰色的，中央雕刻着龙城司的塔形标志，边缘有一圈细细的银边。叶宸拿起它，感受到金属冰凉的触感。
“谢谢。”他低声说，拇指摩挲着徽章表面的纹路。
“别谢太早。”凌霜站起身，“有了这个，你的训练量就要翻倍了。明天早上六点，地下三号训练场，不要迟到。”
叶宸刚点完头，简报室的门被轻轻推开。林薇探进头来，看见叶宸后明显松了口气：“会议结束了吗？我买了咖啡...”
她走进来，将一杯拿铁递给叶宸，另一杯递给凌霜：“凌姐姐，这是你的美式，没加糖。”
凌霜略显惊讶地接过咖啡：“谢谢。”
叶闻着咖啡香气，感觉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在休息室等我吗？”
“听说会议开得很久，有点担心。”林薇轻声说，目光落在叶宸手中的徽章上，“这是...”
“临时通行证而已。”叶宸迅速收起徽章，不想让她担心观察期延长的事。
凌霜看了眼手表：“叶宸，你今天可以先回去了。记得明天六点训练场。林薇，我派人送你回学校。”
“凌姐姐，”林薇突然说，“我能参观一下基地吗？就一会儿。”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每次来都直接去医疗部或者休息室，还没好好看过这里呢。”
凌霜沉吟片刻：“可以。叶宸，你带她去生活区转转，不要去地下三层以下。一小时后在出口汇合。”
叶宸有些意外于凌霜的爽快答应，但还是点点头。牵着林薇的手走出简报室时，他感觉后颈的灼热感渐渐平息下来。
龙城司海州分局位于一栋普通的写字楼地下，但其真实规模远超出地面建筑的面积。银白色的走廊四通八达，偶尔有穿着制服的行色匆匆的人员经过，胸前的徽章显示着不同等级。
“这里好像科幻电影里的场景。”林薇小声说，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她的银镯在走廊的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与叶宸后颈的源核产生微弱的共鸣，让他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
“大部分时候其实很无聊，”叶宸笑着说，“就是训练、学习、写报告。赵副司长最在乎的就是报告是否按时交。”
他们走过一片生活区，有几个工作人员在休息室里喝咖啡聊天。看见叶宸时，有人点头致意，有人则投来审视的目光。
“他们好像都认识你。”林薇轻声说。
叶宸耸耸肩：“大概因为我总是惹麻烦吧。”
在走廊拐角处，一个熟悉的壮实身影迎面走来。“哟，叶宸小哥！带着女朋友参观呢？”王猛笑着拍了拍叶宸的肩膀，转向林薇，“小姑娘没事了吧？昨天那场面可真够吓人的。”
林薇微微脸红：“谢谢关心，没事了。听说您受伤了...”
“小伤！”王猛晃了晃缠着绷带的手臂，“多亏你家这位反应快，不然可就不止这点伤了。小子，”他又转向叶宸，“别理老赵那套，抠门惯了。咱们出外勤的，谁没砸坏过几堵墙？”
叶宸忍不住笑了：“谢谢猛哥。”
王猛凑近些，压低声音：“说真的，你小子那手能量屏障真不赖，什么时候教教我？总比老是扛着防爆盾强。”
“等我先能控制住不把自己炸飞再说吧。”叶宸苦笑。
王猛哈哈大笑，又聊了几句才离开。叶宸注意到，经过这番交谈，周围那些审视的目光似乎少了许多。
他们继续往前走，经过一片透明墙体的训练区。几个年轻学员正在里面练习格斗，动作干净利落。叶宸停下脚步，不自觉地观察起他们的招式。
“看得这么认真？”林薇轻声问。
“凌姐说我的近身格斗太烂了，”叶宸有些不好意思，“得多学学。”
正说着，他的手机震动起来。来电显示是“苏晓”，那个他在一次任务中认识的古武世家传人。
“喂？”叶宸接通电话。
“还活着呢？”电话那端传来苏晓特有的慵懒语调，“听说你昨天又闹出大动静了。”
叶宸叹了口气：“消息传得真快。”
“龙城司那破地方就跟筛子似的，什么秘密都藏不住。”苏晓轻笑一声，“怎么样，挨批了？”
“延长观察期了。”
“正常。那帮官僚就这德行。”苏晓顿了顿，“说正事，我找到点关于你爸那本笔记的线索，可能跟城西那片老城区有关。明天有空出来一趟？”
叶宸的心跳微微加速。父亲失踪后留下的那本染血笔记，记载了许多关于镇妖塔的秘密，但大部分内容都用某种密码写成，至今未能完全破解。
“明天我要训练，下午可能有空。”
“成，到时候联系。”苏晓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林薇关切地看着他：“是你那个古武朋友？他说找到叶叔叔笔记的线索了？”
叶宸点点头，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他总是随身带着那本笔记的复印本，原本太珍贵，被他藏在宿舍的安全柜里。
“希望这次是真的线索。”他轻声说，眼前浮现出父亲模糊的面容。十年了，他仍然会梦见那个雨夜，父亲匆匆离家时的背影，以及那句“爸爸很快回来”的承诺。
林薇轻轻握住他的手：“会找到答案的。”
就在这时，整个走廊的灯光突然闪烁了几下，远处传来一阵低沉的嗡鸣声。叶宸后颈的源核猛地一跳，一种不舒服的感觉顺着脊椎爬上来。
“怎么了？”林薇不安地问。
几名工作人员匆匆从他们身边跑过，表情严肃。墙上的显示屏闪过一串代码，叶宸认出那是能量异常警报的标志。
凌霜的声音突然从广播中传来：“所有非战斗人员请立即前往安全区域。三级能量异常，坐标地下五层b区。重复，所有非战斗人员...”
叶宸与林薇对视一眼，同时看向走廊尽头的电梯区域。更多的人在奔跑，但都是朝着相反方向——离开潜在危险区域。
“我们该走了。”叶宸拉住林薇的手，准备跟随人流撤离。
就在这时，他后颈的源核突然剧烈震动起来，一股强烈的牵引感拽着他，不是朝向出口，而是朝着警报传来的方向——地下五层。
“叶宸？”林薇担心地看着他突然苍白的脸。
那股牵引力越来越强，源核在皮肤下发热，仿佛被什么召唤着。叶宸猛地想起父亲笔记中的一句话：“源核与塔共鸣，非人力可抗...”
“等一下，”他轻声说，目光投向通往地下更深处的通道，“我感觉...下面有什么东西在呼唤我。”
（第101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