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焰扑至,顾长明只觉心口一凉,紧接着是灼热的刺痛,如同无数钢针狠狠扎入血肉。
那黑焰像是活物,贪婪地寻找着缝隙,瞬间便钻入了他的皮肤,沿着血脉,疯狂地向四肢百骸蔓延。
他身躯猛地一颤,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却硬生生地挺住了,没有倒下。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停地滚落。
“嘶……”顾长明紧咬牙关,竭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的那道伪炉种残印,在这一刻骤然发烫,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灼烧着那些疯狂涌入的毒火。
“老子的身子……早被你爹烧过一遍,还怕你这点毒?”他低声嘶吼,声音沙哑得像是破旧的风箱,带着一种决绝的疯狂。
那黑焰仿佛受到了挑衅,瞬间变得更加狂暴起来。
它不再满足于仅仅在血脉中游走,而是开始凝聚成型,化作一道模糊的六翅蜈蚣虚影,张牙舞爪,试图顺着血脉,一路向上,直扑顾长明的识海。
识海,乃是人体最为脆弱,也是最为重要的地方。
一旦被毒火侵蚀,轻则神智不清,重则彻底沦为行尸走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
一声如同闷雷般的巨响,骤然在清源村炸开。
小哑猛然双掌拍地,他原本清澈的眸子,此刻已然被一片赤金色所取代,如同两颗燃烧的太阳,炽热而耀眼。
他浑身颤抖着,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音节,那是失传已久的火语,晦涩难懂,却充满了古老而神秘的力量。
他猛然抬起头,目光死死地盯着顾长明,仿佛要透过他的血肉,看穿他体内的所有秘密。
紧接着,他一把抓起地上的锅灰,手指颤抖着,在地上飞快地画出一幅简陋的人体经脉图。
那一道道黑色的线条,如同无数条蠕动的虫子,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整个图纸,让人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小哑用手指重重地指了指图中心口的位置,又指了指地底深处,最后,他双手交叠,在图上狠狠地划出一个“断”字。
他的动作虽然简单,却充满了力量和决心,清晰地表达出了他的意图。
下一刻,他掌心的那团火苗,骤然凝成一道细长的静默火流,如同离弦之箭,瞬间没入地缝之中。
地底之下,原本连接着清源村的庞大火网,在这一刻骤然断开了三息的时间。
三息,对于普通人来说,或许只是眨眼一瞬。
但对于此刻的顾长明来说,却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正是这短短的三息,彻底截断了毒火回流的路径,让它成为了瓮中之鳖,无路可逃。
与此同时,清源村的少年三人组也明白了小哑的意图。
他们不敢有丝毫的怠慢,连忙将各自掌心的火苗合在一起,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将断裂的火网重新连接起来。
然而,这一次的连接,却与之前略有不同。
他们故意将火网偏移了半寸,虽然只是微小的距离,却足以让毒火彻底迷失方向,再也无法回到地底深处。
冷汗,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从顾长明的身上倾泻而下。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识海边缘,已经被那黑色的雾气所侵蚀,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他猛然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喷出,与此同时,那滴无色无味的火精,也如同利箭一般,直击心口毒火的核心。
“嗡……”
一声低沉的嗡鸣,在顾长明的体内响起。
那是伪炉种残印与火精产生的共鸣,一种无声的震荡,却蕴含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嘶……!”
那团毒火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仿佛受到了极大的痛苦。
那道模糊的六翅蜈蚣虚影,在顾长明的体内显形,张牙舞爪,拼命挣扎,试图逃离。
“出来!别躲在我血里!”顾长明低声怒吼,他用尽全身的力气,试图将毒火从自己的体内逼出。
就在这关键时刻,小哑掌心的火焰,骤然变得更加炽热起来。
一道模糊的金灰身影,从火焰中缓缓凝聚成型。
那是怒哥的残魂!
只见他手持一柄火焰缭绕的巨锤,纵身一跃,狠狠地砸向顾长明的心口。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如同惊雷一般,在清源村的上空炸开。
那团毒火,被怒哥硬生生地从顾长明的体内轰了出来,化作一团漆黑的火焰,悬浮在半空之中,散发着令人窒息的腥臭味。
就在这时,拄着拐杖的铁秤婆,缓缓地走了过来。
她浑浊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半空中那团黑色的火焰,脸上露出阴冷的笑容。
“地师的执念,能引火,也能锁火。”她沙哑的声音,如同夜枭的鸣叫,让人感到一阵不寒而栗。
“小子,你爹当年留的‘心钉’,还在你骨里。”
她转过头,看向顾长明,指向他脊骨上的一道旧伤,冷笑道:“不信?你摸摸看。”
小哑缓缓起身,他一步步走向那团黑色的火焰,掌心的火苗忽而一转,变得赤金如血,仿佛蕴藏着某种神秘的力量,缓缓凝成一道锁链的虚影……
小哑如同狩猎的孤狼,缓缓起身。
他掌心的火苗骤然一变,赤金如血,仿佛熔岩中淬炼出的神兵,带着焚尽一切邪祟的决心。
火光在他脸上跳跃,映衬着他坚毅的侧脸,那双总是沉默的唇,微微开启,嘶哑却清晰的吐出一句:“火……不留毒根。”
话音未落,赤金锁链已如雷霆般出击,带着无与伦比的威势,瞬间贯入地底,直击那潜藏的毒核。
“啊——!”
黑焰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在赤金锁链的灼烧下疯狂扭动,原本凝聚的六翅虚影,在锁链的冲击下,左翼再度崩裂,化作无数细小的黑雾四散飞溅。
支撑黑焰的铜钉残骸,也在这狂暴的力量下寸寸崩裂,化为齑粉。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最后一丝狡猾的黑雾,如同泥鳅般滑不溜手,竟遁入了极深的地脉之中,试图逃出生天。
它一路向下,最终缠绕在一块锈迹斑斑的残铁之上——那残铁之上,隐约可见焦黑的痕迹,正是初代地师自焚之处,遗留下来的碎片。
小哑双目中的赤金之色,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但他的目光却更加深邃,仿佛能穿透地底的一切阻碍。
他死死盯着地底深处,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它……换地方了。”
顾长明闻言,脸色骤变,他猛地转过身,一把扯开衣领,颤抖着手,抚向自己后背脊骨上的一道旧伤。
那里,曾经被顾一白以“心钉”封印,如今早已结痂,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疤痕。
然而,当他的指尖触及那道疤痕时,却猛地一颤——
一丝冰冷而粗糙的异样触感,从指尖传来。
锈铁碎片,竟嵌于骨中!
顾长明如遭雷击,僵硬地站在原地,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棵饱经风霜的老松。
他缓缓低下头,盯着自己颤抖的指尖,那丝异样的触感,仿佛毒蛇般,顺着神经一路蔓延至他的心脏,冰冷,粗糙,带着令人作呕的锈味。
锈铁…碎片?!
他猛地闭上双眼,太阳穴突突直跳,一股蛮横的火感,如同脱缰的野马,疯狂地在他体内横冲直撞。
那是属于执火者的本能,是对火焰最原始的感知。
他试图控制这股力量,让它沉淀下来,变得精纯而专注。
火感如潮水般涌向脊背,顾长明竭力控制着心神,将一丝微弱的火线,小心翼翼地探入那道旧伤之中。
黑暗,死寂,无边无际的黑暗。
仿佛置身于深不见底的枯井,又像是坠入了永恒沉寂的坟墓。
顾长明心头一凛,他能感觉到,在那片黑暗之中,潜藏着一股令人不安的气息。
那气息冰冷、腐朽,带着浓烈的死亡味道,与他体内的火焰格格不入,如同水火不容的仇敌。
突然,一丝微弱的光芒,如同萤火虫般,在黑暗中亮起。
那是一丝极其微弱的愿念,断断续续,若有若无,仿佛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火…不能断……”
那声音低沉、嘶哑,带着无尽的悲凉和绝望,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低语,又像是临终之人的遗言。
“我…来续……”
语气悲壮而决绝,带着一种飞蛾扑火般的疯狂。
顾长明的心猛地一颤,他仿佛看到了初代地师自焚时的场景,看到了那冲天而起的火焰,以及火焰中蕴藏的,守护清源村的坚定意志。
这愿念…几乎与初代火炉无异!
他猛然睁开双眼,瞳孔骤缩,
“它…在学‘殉道’?!”
顾长明的声音嘶哑而颤抖,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恐。
他终于明白了吴龙的阴谋,明白了这团毒火的真正目的。
它想借用死人的愿,来欺骗活人的火!
它想伪装成守护者,窃取执火者的力量,最终彻底掌控清源村的命脉!
“好恶毒的算计!”顾长明咬牙切齿,
几乎同时,小哑缓缓起身,他走到井边,双掌紧紧贴在地面上。
“嗡——!”
火语如潮水般涌出,带着一种古老而神秘的韵律,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
他猛然抓起一根烧焦的炭条,在地上飞快地画了起来。
线条粗犷而有力,带着一种原始的野性。
很快,一块锈迹斑斑的残铁轮廓,便出现在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