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三十三天,虽无昼夜之分,但依据星辰流转与仙霭明灭,亦有“辰光”之别。
此刻,正值“金乌西沉,玉兔初升”的闲暇时分。
御器监副掌监,那位因云逸子妙手回春而对其青睐有加的仙官,兴致勃勃地拉着云逸子,前往赴一位交好星君的小型仙宴。
宴设于星君府邸的“流云轩”。
轩外云海翻腾,仙鹤翔集;轩内明珠为灯,暖玉铺地,珍馐百味盛放在琉璃盏中,琼浆玉液斟满夜光杯。
丝竹管弦之音袅袅,不显喧闹,反添清雅。
与会者不过十余人,皆是品阶不高却颇有实权或背景的仙官仙吏,氛围比凌霄殿大朝会轻松许多。
云逸子依旧一身素净道袍,坐于末席,神色淡然,与周遭或高谈阔论、或低声笑语的仙神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看似在静静品酌杯中仙酿,实则【破妄神瞳】已悄然运转至微察之境,耳中捕捉着每一缕可能蕴含信息的声波,眼中观察着每一位仙神的细微神态与气息流转。
引他前来的李青仙官正与一位掌管部分天马草料供给的仙吏谈得热络,话题从天马膘肥体壮渐渐扯到了近日天庭的些许“趣闻”。
“……要说稀奇,还得是蟠桃园那边。”
那仙吏抿了口酒,压低了些声音,带着几分卖弄,“我家有个侄儿在那儿当差,前几日回来探亲,说漏了嘴……你们猜怎么着?
那多年前闹得天翻地覆的猢狲,居然……居然又从五行山下出来了!”
席间几位仙官露出惊讶之色。李青也讶然道:“出来了?佛祖怎会轻易放他?莫非又要闹一场?”
“闹?”
那仙吏嗤笑一声,摇了摇头,声音压得更低,“闹不起来了!听说啊,是佛祖给了他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让他保着金蝉子转世的那位和尚,去西天取什么真经呢!如今怕是早已在上路了!”
云逸子执杯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滞。
心中虽早有猜测,但此刻从这天庭底层官吏口中得到近乎证实,依旧让他心神震动。
傀儡!果然还是他们推出的傀儡!
他面上不动声色,甚至配合地露出些许好奇,仿佛只是听着一段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奇闻异事。
另一位身着司雨殿服饰的仙官接口道:“此事我也有所耳闻。说来也怪,那猴头昔日何等桀骜不驯,如今竟肯乖乖当个保镖?其中怕是另有蹊跷。”
“管他什么蹊跷,”
又一个声音带着几分不屑响起,是位面容倨傲的仙将,“妖性难驯,佛祖此举,不过是换个法子约束于他。
倒是他那老巢,东胜神洲的花果山,近来可是不太平。
听说又聚拢了一帮妖孽,搞什么‘学院’,演练战阵,连鹏魔王都前去试探过,竟没讨到太大便宜!
千里眼顺风耳二位大神近日可是忙得很,频频下界观望呢。”
话题渐渐转向了花果山。
云逸子心中凛然,默默将每一个字都记下。
“花果山……毕竟是那猴头起家之地,有些残余势力也不足为奇。”
李青斟酌着说道,下意识地瞥了云逸子一眼,见他依旧平静,便继续道,“只要不似当年那般闹上天庭,想来陛下和佛祖也不会太过在意吧?”
“不在意?”
那司雨殿仙官摇头,“李兄你是炼器的,不知其中关窍。
我听闻,凌霄殿上近日对那花果山的关注,可非比寻常。
并非只因那些小妖练兵,而是……据说那地方,偶尔会传出一种极其古怪的能量波动,晦涩难明,连千里眼顺风耳都说不清道不明,已引起上面警惕了。”
关键信息浮现! 云逸子心中再震!混沌波动!果然引起了天庭最高层的注意!
就在这时,坐于主位附近,一位一直沉默寡言、气息尤为渊深的老仙官(似乎是某位星君的谋士)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沧桑:“西行取经,花果山异动……这三界的水啊,是越来越浑了。
依老朽看,那猴头是真是假,尚且两说。即便为真,只怕也非昔日之猴了。
至于花果山……嘿嘿,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这番话意味深长,引得席间一阵短暂的沉默。
众仙似乎都品出了些不同寻常的意味,不再深入讨论。
云逸子低头看着杯中荡漾的仙酿,映出自己平静无波的脸。心中却已掀起惊涛骇浪。信息量巨大且关键:
1. 傀儡孙悟空早已正式登场,且在西行路中。
2. 花果山(孙弥天)的动向被密切关注,尤其是“学院”和“战阵”。
3. 最致命的——混沌波动已引起凌霄殿警惕,正在被调查!
这场看似轻松的仙宴,实则是信息交汇的漩涡。
他如同一个最耐心的渔夫,在喧嚣的浪花中,精准地钓起了这几条足以影响大局的“大鱼”。
宴席终了,云逸子随李青告辞离去。
走出流云轩,回首望了一眼那悬浮于云海中的仙家府邸,只觉那璀璨仙光之下,隐藏着无数暗流与算计。
他必须尽快将这个消息传回本体。
同时,自己在天庭的行动,也需更加谨慎了。
那个清源妙道真君……或许是个需要重点留意的人物。
仙云缭绕,掩去了无数秘密。
而云逸子知道,自己已然身处这秘密的核心边缘。
每一步,都需如履薄冰。
而这番听闻所带来的紧迫感与危机感,也化作一道无形的警讯,沿着意识链接,急速传向混沌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