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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泉路尽,忘川河前。

一条浑浊不堪、血色与墨色交织的宽阔大河横亘前方,河水粘稠,翻滚间不见浪花,唯有无数痛苦扭曲的人脸在河面浮沉、哀嚎,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与深入骨髓的怨憎之气。

河上仅有一座斑驳石桥,桥身狭窄,仅容一人通过,这便是奈何桥。

桥头,一名身着粗布麻衣、身形佝偻的老妪立于一口巨大的石锅旁。

锅下冥火幽幽,锅内浓汤翻滚,色泽混沌,散发出奇异的气息,能勾动生灵最深沉的遗忘欲望。正是孟婆。

她面容枯槁,眼神却古井无波,仿佛看透了万古轮回,手中一柄长勺,机械地为每一个过桥的亡魂舀上一碗汤。

忘川河上空无日月,唯有对岸隐约传来的轮回盘光芒,映得河水愈发诡异。

河风阴冷刺骨,卷着亡魂的哭泣与诅咒。

彼岸花在桥两侧妖艳绽放,血红欲滴,花香却带着迷幻心神的力量。

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强制性的“终结”与“遗忘”道韵,不容抗拒。

亡魂队伍缓慢前行,踏上奈何桥。

每个亡魂在饮下孟婆汤后,眼中的灵光迅速黯淡,表情彻底化为麻木,随后浑浑噩噩地走向桥对岸,投入轮回。

悟空混在队伍中,接近桥头。

他依旧维持着亡魂伪装,但孟婆身上那股沉淀了无数岁月的轮回之力,让他心生警惕。

这老妪,绝非鬼门关那些阴兵可比。

孟婆并未抬头,只是机械地舀起一勺汤。

那汤在勺中微微荡漾,倒映出悟空伪装的亡魂面容,却隐隐有一丝极淡的混沌气流转。

“饮下此汤,前尘尽忘,方可过桥。”

孟婆声音沙哑平淡,将汤碗递向悟空。

悟空伸手去接。就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碗沿的刹那——

碗中那混沌汤液,竟无风自动,剧烈翻涌起来!

其中倒映出的“亡魂”影像扭曲变幻,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生机”从中泄露!

孟婆递汤的手微微一顿!

她终于抬起了头,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看向悟空,虽无杀意,却带着一种洞彻灵魂的审视。

“汝,非寻常亡魂。”

她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周围空气瞬间凝滞!

后方亡魂停滞,前方已饮汤的亡魂也仿佛被无形之力定住。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悟空身上。

绝境骤临!身份濒临暴露!

悟空心念电转,硬闯必引动整个地府反击。

他面色不变,甚至刻意让伪装出的亡魂之躯微微颤抖,显露出“恐惧”。

“婆婆……我……我不知……”

他模仿着亡魂的迟钝回应。

同时,他意识深处混沌阵眼微旋,一缕极其精纯的混沌之气自他脚底悄然溢出,融入桥面阴影,瞬间化作一个与他此刻伪装一模一样的“幻影分身”!

这分身蕴含着他对“遗忘”与“终结”道韵的模拟,更融入了一丝自黄泉路感悟的轮回气息,几乎以假乱真!

而他的本体,则在混沌之气的包裹下,如同进入了一种“存在”与“非存在”的叠加状态,短暂地“隐匿”于当前时空的夹缝中。

这是对混沌之道更高层次的运用,风险极大,稍有不慎便可能被时空乱流卷走。

孟婆浑浊的双眼盯着悟空(幻影),手中长勺未动。她似乎在确认什么。

数息之后,她眼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疑惑,但终究未再深究。

或许是那分身模拟的轮回气息足够真实,或许是悟空本体的隐匿足够高明,也或许……她另有考量。

她将汤碗再次递出,声音毫无波澜:“饮汤,过桥。”

幻影分身“顺从”地接过汤碗,将其中迷汤一饮而尽。

随后,眼神“恰到好处”地变得空洞麻木,步履蹒跚地随着前方亡魂,走向桥对岸。

孟婆低下头,继续为下一个亡魂舀汤,仿佛刚才的插曲从未发生。

然而,悟空的本体并未随幻影过桥!

他的目标,并非投入轮回,而是窥探轮回之秘!

在幻影饮汤、吸引孟婆注意力的瞬间,悟空本体如同一条游鱼,悄无声息地滑入了桥下那污浊腥臭的忘川河中!

河水触体的刹那,无数怨念、诅咒、痛苦记忆如同亿万根钢针,疯狂扎向他的神魂!

更有无数惨白的鬼手自河底伸出,欲将他拖入无尽的沉沦!

换作寻常仙神,哪怕是大罗金仙,神魂也必受重创!

但悟空不同!

混沌之气护住真灵,万法不侵!

那些负面能量冲击在混沌气罩上,竟如同溪流汇入大海,被迅速同化、分解,反而成了他感悟“终结”与“怨憎”的资粮!

他屏息凝神,承受着河水的冲刷,神识却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沿着忘川河水的流向,逆流而上,追溯其源头,同时向下探索,感知河底与轮回盘的联系!

透过浑浊的河水与无尽的怨念,他“看”到了!

河水的尽头,虚空之中,一座庞大无比、缓缓旋转的轮盘虚影若隐若现!

六道光芒在其中流转,散发出浩瀚、古老、不容抗拒的法则之力!

那就是六道轮回盘的本体投影!

更让他心悸的是,他在那轮回盘的核心处,感受到了一股悲悯、无奈却又无比坚定的意志——后土娘娘化身轮回的残存意志!

她以自身补全天道,维系轮回,却也被天道同化、束缚,失去了自我!

这一刻,悟空对“轮回”有了更深的理解。

它并非简单的投胎转世,而是天道维持平衡、收割众生因果的巨大工具!

而后土,既是工具的铸造者之一,也成了工具的一部分!

数息之后,悟空本体自忘川河另一侧的阴影中悄然浮现,身上不沾半点水渍怨气。

他回头望了一眼奈何桥头那佝偻的身影,以及桥下依旧沉浮的无尽痛苦魂灵,眼神复杂。

孟婆似乎有所感应,再次抬头,望向悟空现身的方向,但那里已空无一物。

“变数……”

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消散在忘川河的风中。

悟空不再停留,身形融入对岸更浓郁的雾气中,向着地府更深处的判官殿潜行而去。

奈何桥已过,孟婆汤未饮,真灵不昧。

轮回的面纱,已被他掀开了一角。

前方等待他的,将是执掌生死簿的判官,与更为森严的地府法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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