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轮王并未将千机变幻身引向自己办公的殿宇,而是沉默地在前引路,穿过层层森严的鬼差守卫,越过无数哀嚎的受刑亡魂,直往地府最深处、最核心,也是禁忌之地——轮回殿。
越是深入,周遭的阴气愈发精纯浓重,几乎化为实质的黑雾,其中蕴含的轮回法则之力也愈发清晰可感。
寻常鬼仙至此,只怕神魂都会在这无处不在的法则压迫下瑟瑟发抖,难以自持。
千机变幻身周身的混沌气流自主流转,将那压迫力化解、排斥,显得游刃有余。
终于,前方出现一片无比空旷的黑暗虚空。
虚空中央,悬浮着一座巨大无比、无法形容其材质与颜色的古老殿宇。
殿宇并无匾额,但其散发出的、执掌万物轮回往生的无上威严,已昭示了它的身份——轮回殿。
殿宇并非静止,而是在缓缓旋转,其六个方向,分别对应着六个巨大无比、缓缓旋转的漩涡通道。
漩涡色彩各异,气息迥然:
天道漩涡,仙光缭绕,祥和平静,却带着一丝令人敬畏的疏离;
人道漩涡,气息繁杂,七情六欲交织,生机与苦难并存;
修罗道漩涡,煞气冲天,战意昂扬,充满争斗与力量;
畜生道漩涡,蒙昧混沌,弱肉强食的本能气息浓郁;
饿鬼道漩涡,饥渴与贪婪的意念几乎凝成实质,永无餍足;
地狱道漩涡,无尽的痛苦与折磨哀嚎从中隐隐传出,令人心胆俱寒。
这便是天地众生轮回往生的六道轮回!
每一个漩涡都深邃无比,仿佛连接着无穷世界,吞吐着无法计量的灵魂本源。
殿宇周围,虚空之中,隐有无数细密繁复、蕴含至高法则的符文时隐时现,构成强大的守护禁制。
更有十道模糊不清、气息皆深不可测的身影,如同雕像般盘坐在殿宇十个方位,那是十殿阎罗的本源法身在此坐镇,共同维系轮回运转。转轮王的法身亦在其中。
“此地便是轮回殿。”
转轮王停下脚步,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你既有混沌之身,不属六道,或可见常人所不能见。
但切记,只可远观,不可靠近,更不可试图干扰轮回运转,否则,即便本王,也护你不住。”
千机变幻身点头,目光早已被那宏伟而神秘的六道轮回吸引。
他收敛气息,并未动用神念强行探查,那无异于自杀。
而是悄然引动了体内那得自混沌感悟、对万物道韵有着特殊感应的灵性——姑且可称之为 “道韵感应” 之能。
他闭上双眼,不再用“眼”去看,而是用“心”去“感”。
道韵感应如同无形的涟漪,轻轻拂过那六个巨大的漩涡。
起初,感应到的是一片磅礴、有序、遵循着某种亘古不变规则的宏大运转。
天道之超然,人道之纷繁,修罗之戾,畜生之愚,饿鬼之贪,地狱之苦……清晰分明,各归其道。
无数灵魂的光点如同百川归海,在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下,投入各自该去的通道,开始新的轮回。
这便是众生认知中的六道轮回,赏善罚恶,因果循环,维持着三界的基本秩序。
然而,随着感应的持续深入,千机变幻身敏锐地察觉到一丝极其隐晦的“不谐”。
在那宏大有序的运转背后,似乎……还有另一套更加隐秘、更加古老的“轨迹”。
这套轨迹并非作用于灵魂的“善恶”与“因果”,而是作用于灵魂最本源的“灵性”与“印记”。
他“看”到,一些本该投入天道、享受福报的灵魂,其最精纯的一丝灵性本源,在进入漩涡前,会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悄然抽走一丝,汇入轮回殿深处某个不可知之地。
而一些在畜生道、饿鬼道反复轮回、饱受折磨的灵魂,其积累的痛苦、怨念等负面能量,同样会被汲取、提纯,流向同一个方向。
更让他心惊的是,在那地狱道的最深处,感应到的并非纯粹的痛苦与惩罚,而是一种……仿佛在“熔炼”什么的意味。
一些极其强大、桀骜不驯的魔魂、妖魂,在被地狱之火煅烧时,它们对“力量”、“杀戮”、“毁灭”的偏执意念,似乎也被某种力量引导、汇聚……
这隐秘的轨迹,如同寄生在健康大树上的藤蔓,悄无声息地汲取着六道轮回运转中产生的“养分”——无论是正面的灵性,还是负面的能量,亦或是极端的意念!
这绝非正常的轮回!这更像是一种……利用轮回机制,进行的庞大收割与积累!
千机变幻身心中剧震,猛地睁开双眼,看向那缓缓旋转的轮回殿,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难道这维系三界平衡的六道轮回,其背后还隐藏着如此惊人的秘密?是谁在幕后主导这一切?目的又是什么?
他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将道韵感应集中向轮回殿本体,试图追踪那些被汲取的“养分”最终流向何方。
感应穿透层层禁制虚影,艰难地向殿宇深处蔓延。
殿内并非实体建筑,而是一片由无尽轮回法则构成的混沌景象。
在那景象的最核心,他模糊地“看”到了一样东西。
那并非任何已知的法器或生灵,而是一枚……巨大无比、缓缓搏动、表面布满无数细密管道、仿佛有生命般的……暗金色“茧”?
无数从六道中汲取而来的灵性、能量、意念,正通过那些无形的管道,源源不断地注入那枚巨茧之中!
巨茧散发着一种古老、蛮荒、却又带着一种冰冷秩序的气息,仿佛在孕育着什么难以想象的恐怖存在!
就在千机变幻身的感应即将触及那枚巨茧核心的刹那——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来自整个天地法则本身的恐怖排斥力,猛地从轮回殿深处爆发出来!
如同被触动了最根本的禁忌!
噗!
千机变幻身如遭重击,道韵感应被强行切断,神魂剧震,猛地喷出一口淡金色的气息(化身无实质血液),周身混沌气流剧烈紊乱,身形瞬间黯淡了数分,几乎要维持不住化形!
“放肆!”
转轮王脸色大变,一把拉住他,急速后退,同时自身阎罗法身显化,释放出磅礴的幽冥之气,勉强抵挡住那席卷而来的法则反噬风暴。
“你看到了什么?”
转轮王声音带着惊悸,死死盯着千机变幻身。
千机变幻身稳住身形,脸色难看,心有余悸地看着那恢复“平静”的轮回殿,缓缓道:“一个……茧。”
转轮王瞳孔骤缩,抓着千机变幻身的手臂猛地一紧,脸上血色尽褪,嘴唇翕动,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恐惧与……一丝深藏的绝望。
轮回殿前,六道依旧运转,宏大声势掩盖了其下潜流的暗涌。
但真相的端倪,已被悄然掀开一角。
那枚隐藏在轮回核心的巨茧,究竟是何物?它与当前三界的动荡,与那混沌深处的恶意,又有何关联?
地府之行,收获的并非答案,而是更深、更令人不安的谜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