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界,永恒的铅灰色天幕下,弥漫着亡魂的低语与冥河无声的流淌。
秩序与等待是这里的基调,冰冷的规则如同无形的锁链,束缚着无数徘徊的灵体。
判官端坐阎罗殿,面对堆积如山的生死簿,时常也为那些卡在规则缝隙、无法顺利轮回的亡魂感到棘手。
然而,他“请”来的这位特殊小客人,却在短短时间内,将这沉寂阴森的亡者国度,搅动出一片意想不到的、近乎荒诞的生机。
墨徊起初是带着警惕和不情愿踏入这片土地的。
阴冷的空气让他本能地握紧胸前的速写本,那点微弱的暖意是唯一的慰藉。
判官那生硬的和蔼笑容和“参观”的借口,在他看来还不如阿哈爸爸的魔术有趣。
但很快,属于孩童的好奇心和对“新奇事物”的探索欲,便压倒了所有的不适。
判官将他安置在一处相对僻静、由巨大骸骨搭建而成的“驿馆”里,本意是让他慢慢感受环境压力,观察变化。
可墨徊哪是闲得住的主?
驿馆里飘荡的几个老鬼魂,很快就成了他的第一个“玩伴”。
一个穿着前朝儒衫,面容愁苦的老鬼,生前是个棋痴,死后也抱着残局不放,整日对着石桌上刻画的棋盘长吁短叹。
墨徊凑过去,歪着头看了一会儿那复杂的残局。
“老爷爷,这棋……下得不对。”
他忽然开口,小手指点着棋盘一角,“这里跳马,然后飞象,再弃车,就能把死局走活了呀!”
老棋鬼猛地抬起头,浑浊的鬼眼盯着墨徊,声音嘶哑:“黄口小儿,信口雌黄!此乃十面埋伏绝杀之局,老夫研究百年,岂有生路?”
他生前棋艺高超,死后更是自负。
墨徊也不争辩,直接拿起旁边散落的几颗石子,在石桌的刻痕上摆弄起来。
他动作飞快,思路清晰,几步看似离经叛道的落子后,原本被围得水泄不通的黑方主帅,竟然真的撕开了一道口子,反将白方一军!
老棋鬼看得目瞪口呆,鬼体都波动起来:“这……这……奇思妙想!羚羊挂角!妙!妙啊!”
他激动地围着石桌飘来飘去,再看墨徊的眼神,已从轻蔑变成了狂热,“小友!再来一局!老夫刘忧国定要与你大战三百回合!”
于是,骸骨驿馆里,一老一小,一个鬼魂一个活人,开始噼里啪啦地下起了象棋。
墨徊思路天马行空,不拘一格,常常走出让老棋鬼拍案叫绝的怪招。
老棋鬼则棋风老辣,步步为营。
几盘下来,墨徊竟略胜一筹!
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吸引了更多棋鬼前来围观、挑战。
小小的骸骨驿馆,竟成了鬼界罕见的棋艺切磋之地,阴气森森中多了几分热闹的“人气”。
判官很快收到了驿馆异常的汇报。
他起初以为是封印松动,墨徊力量暴动,结果赶过去一看,差点没把胡子气歪——那小子正被一群老鬼围着下棋,小脸上满是兴奋的红晕,哪里有一点被阴气侵蚀的样子?
反倒是那些老鬼,一个个被墨徊的奇招折磨得抓耳挠腮——呃,鬼抓耳挠腮也很抽象,鬼气都显得活跃了不少。
判官:“……”他默默退了出去。
刺激力量?刺激棋艺去了!
棋艺风波刚平,画坛又起波澜。
鬼界有位着名的画鬼,生前是宫廷画师,死后魂魄不散,依旧执着于绘画。
他尤擅山水,但画中总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死寂与哀怨,画中山水皆如凝固的铅块,毫无生气。
他常在一处由亡者头骨堆砌而成的“画壁”前作画,引得众鬼唏嘘。
墨徊被这巨大的“画壁”吸引,也凑了过去。
他看着画鬼笔下那灰暗沉重的山水,小眉头皱了起来。
他忍不住掏出自己的速写本和炭笔,在旁边一块空白的头骨壁上,刷刷刷地画了起来。
他画的也是山水。
但截然不同!
没有死寂,没有哀怨。
他用炭笔勾勒出险峻奇峰,线条灵动飞扬,仿佛带着风声!
用留白和简单的阴影表现出飞瀑流泉的奔腾之势!
更绝的是,他寥寥几笔点染出的云雾,竟仿佛真的在头骨壁上流动,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属于阳间的勃勃生机!
虽然画技尚显稚嫩,但那扑面而来的生命力,瞬间将画鬼笔下那凝固的死亡山水衬得黯然失色!
画鬼的画笔僵在半空,鬼体剧烈颤抖,眼眶中的鬼火死死盯着墨徊的画。
周围的亡魂也发出无声的惊叹,那片小小的“活”山水,像一道刺破铅灰天幕的阳光,灼伤了所有鬼魂的眼。
“……生……生机……”
画鬼的声音干涩颤抖,充满了难以置信,“你……你是如何做到的?这死寂之地,如何能画出……活着的山水?”
墨徊放下炭笔,挠挠头,一脸理所当然:“就……想着它应该是活的,然后就画出来了呀。山要有棱角,水要有流动,云要会飘……就像我花园里的喷泉一样。”
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那被欢愉之力浸润过的感知和画技,在这死寂之地是多么逆天的存在。
画鬼沉默了许久,忽然对着墨徊深深一揖:“小先生大才!老朽……受教了!请……请务必指点一二!”他放下了身段,虚心求教。
墨徊也不藏私,兴致勃勃地和他讨论起构图、光影、如何表现“活”的感觉。
一时间,阴森的头骨画壁前,竟充满了“学术探讨”的氛围。
墨徊的画,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鬼界的画坛激起了层层涟漪。
判官再次收到消息,赶到现场。
他看着那幅在头骨壁上散发着微弱“生机”的山水小稿,再看看和画鬼相谈甚欢的墨徊,眼角狂跳。
刺激力量?刺激出个鬼界艺术新流派?!
墨徊的“艺术细菌”显然不止于静态。
鬼界深处,有一位生前是名角的戏鬼,最擅凄婉哀怨的唱腔和柔美飘逸的水袖。
她的戏台是一座巨大的、由枯骨搭建的戏楼,台下观众皆是面无表情的亡魂。
墨徊被那哀怨的唱腔吸引,坐在一堆骷髅头中间,听得入了迷。
戏鬼一曲唱罢,水袖垂落,余韵悠长。
墨徊忍不住站起来,学着戏鬼的样子,笨拙地甩了甩胳膊——
他哪有什么水袖,只是空着手比划。
“咿——呀——”
他试着模仿了一句戏腔,声音清亮,带着孩童特有的穿透力,虽然稚嫩,却少了那份刻意营造的哀怨,多了几分天然去雕饰的澄澈。
戏鬼飘然而至,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小娃娃,想学?”
墨徊用力点头,大眼睛亮晶晶的:“姐姐唱得真好听!袖子甩得也好看!”
戏鬼被这声“姐姐”叫得鬼心甚悦,又见他资质似乎绝佳,便起了教导之心。
她飘下戏台,亲自示范水袖的甩、抖、扬、收,身姿曼妙,如同风中柳絮。
墨徊学得极快!
他那恐怖的学习天赋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眼睛看过一遍,身体就能模仿个七七八八。
虽然动作力道和韵味尚欠火候,但那份灵动的感觉却抓得极准。
更奇妙的是,当他专注地模仿戏鬼甩动水袖时,被封印的速写本似乎微微发热,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他自身被封印的“阴气”竟被引动,随着他的动作悄然流转,附着在那无形的“水袖”轨迹上!
嗤!
一道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黑色气流随着他手臂的挥动甩出,竟将旁边一个飘过的、浑浑噩噩的低级游魂扫得一个踉跄,魂体都稀薄了几分!
戏鬼和周围看热闹的鬼魂都惊呆了!
墨徊自己也吓了一跳,看着自己的手:“哇!好厉害!”
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才无意中引动了什么力量,只觉得好玩。
戏鬼眼中鬼火大盛:“天资绝伦!简直是为戏而生的灵胚!”
“小娃娃,跟着姐姐好好学!假以时日,定能唱动这鬼界幽冥!”
她热情高涨,开始倾囊相授,墨徊也学得津津有味。
枯骨戏楼里,凄婉的鬼腔中,渐渐混入了一道清越稚嫩、带着点荒诞活力的童声。
判官第三次收到线报时,已经有点麻木了。
他听着手下鬼差描述墨徊甩“袖”震鬼魂的场景,揉了揉眉心:“……随他去吧,只要不拆了戏楼就行。”
刺激力量?
好嘛,刺激出个鬼界梨园新秀,还自带攻击特效!
墨徊的“艺术之旅”还在继续。
他遇到了传说中的画皮鬼——一位容颜绝世,却总对着自己那身完美皮囊唉声叹气的女鬼。
她最大的烦恼就是,皮囊虽美,却无法改变那空洞的眼神和死气,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姐姐,你已经很好看啦!”墨徊仰着小脸,真诚地说。
画皮女鬼幽幽一叹:“美则美矣,毫无灵魂……小弟弟,你不懂。”
“灵魂?”墨徊眨眨眼,忽然掏出他的炭笔和一小盒不知从哪弄来的、散发着微弱荧光的鬼界矿物颜料——跟某个小鬼换的。
“姐姐,我能给你画点灵魂上去吗?”
画皮女鬼一愣,看着少年亮晶晶、毫无杂质的眼睛,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墨徊让她坐好,然后像对待自己花园里那株食人花一样,专注而认真地在她脸上“创作”起来。
他没有动她完美的五官,而是用那散发着荧光的颜料,在她眼角轻轻勾勒出几道细碎、灵动的光纹,如同泪痕,又似星辰碎屑;在她略显苍白的唇瓣上,点染了一抹极其自然、仿佛由内而外透出的红晕;最重要的是,他用极细的笔触,在她空洞的瞳孔深处,点上了两粒极其微小的、跳跃的金色光点!
画龙点睛!
当墨徊放下笔,画皮女鬼看向旁边一面由怨气凝结的“镜子”时,她惊呆了!
镜中的容颜依旧绝世,但那眼神……活了!
那细微的光纹让她显得楚楚动人,那自然的唇色增添了生气,尤其是瞳孔深处那两点跳跃的金光,仿佛注入了真正的神采与活力!
一种难以言喻的、摄人心魄的魅力油然而生,连周围的阴气似乎都被她吸引了!
“这……这是我?”
画皮女鬼抚摸着“镜子”,声音颤抖,充满了巨大的惊喜。
她从未觉得自己如此……鲜活过!
虽然依旧是鬼,但那种死气沉沉的感觉被冲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惊心动魄的、带着妖异生命力的美感!
“姐姐真好看!”墨徊开心地拍手。
画皮女鬼猛地转身,一把抱住墨徊,冰冷的气息包裹着少年,她却激动得鬼体都在发光:“小弟弟!你简直是姐姐的福星!再造恩人!”
“以后在鬼界,谁欺负你,告诉姐姐!姐姐帮你撕了他!”
她对墨徊的喜爱瞬间爆棚,简直要把他当成亲弟弟宠。
从此,墨徊身后多了一个实力强大、颜值逆天、且极其护短的画皮鬼姐姐。
判官第四次收到报告,已经懒得惊讶了。
他挥挥手:“知道了,让画皮鬼注意点,别真撕了谁就行。”
刺激力量?刺激出个鬼界第一美妆博主和狂热姐姐粉?!
更让判官无语的还在后头。
连他手下的鬼差,都开始“沦陷”了。
起初是负责看守墨徊——美其名曰保护——的两个鬼差。
墨徊看他们甩锁链抓游魂的动作很帅,就缠着要学。
鬼差起初觉得好笑,但架不住墨徊软磨硬泡,加上这小子确实讨喜,便敷衍地教了他几个基础动作。
结果墨徊学起来那叫一个快!
锁链在他手里虽然甩不出勾魂摄魄的阴寒之力,但那轨迹、那角度、那发力技巧,模仿得惟妙惟肖,甚至还能举一反三,结合他学过的快板手法,甩出几个花哨的带着破空声的链花!
“嘿!看我这招金蛇狂舞!”
墨徊兴奋地喊着鬼差们编的名字。
两个鬼差看得目瞪口呆,随即拍手叫好:“好小子!有悟性!比我们当年强多了!”
他们来了兴致,开始认真教导,从锁链的缠、绕、刺、扫,讲到如何感应阴气流动,预判游魂轨迹。
墨徊听得津津有味,学得飞快。
他体内那点被封印的、同源的阴气似乎也产生了微弱的共鸣,让他对鬼差的技巧理解得更加透彻。
很快,驿馆里那个活人小子跟鬼差学勾魂锁的消息传遍了当值鬼差圈子。
不少鬼差出于好奇或者找乐子,都跑来看。
结果一看之下,都被墨徊那恐怖的学习能力和一点就透的悟性惊到了。
这小子虽然力量被封,但那份对“技巧”本身的领悟和掌握速度,简直是为战斗而生的胚子!
而且他学起来那股认真又带点顽皮的劲儿,让人很难不喜欢。
于是,鬼差们轮番上阵,有的教他如何用锁链借力打力,有的教他如何利用地形困住目标,甚至还有的教他几手简单的近身格斗。
墨徊来者不拒,学得不亦乐乎,仿佛把这当成了一场大型的、新奇的游戏。
骸骨驿馆的后院,俨然成了少儿培训基地,整天锁链呼啸,呼喝连连,热闹非凡。
判官第五次……算了,判官已经不想再收到关于墨徊的报告了。
他麻木地听着手下汇报墨徊又学了什么新锁链技巧,又和哪个鬼差“切磋”了,只觉得心累。
刺激力量?刺激出个鬼差预备役标兵?!
这小子简直是个黑洞,什么都能吸进去,然后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重构”出来,还自带光环效果,把周围的鬼魂都吸引过去!
至于生日?
那个被墨徊心心念念、等待父母归来的十三岁生日?
早就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鬼界太好玩了!
有下棋下不过他的老鬼,有崇拜他画技的画鬼,有教他唱戏甩袖子的戏鬼姐姐,有被他“画”活了的画皮鬼姐姐罩着,还有一群争着教他本事的鬼差大哥!
每天都有新花样,新奇得让他应接不暇!
他甚至迷上了去奈何桥边,看孟婆熬汤。
孟婆并非传说中凶神恶煞的老妪,而是一位气质温婉、眼神却带着看透世情沧桑的女子。
孟婆,在这里是个职位的名称。
她的汤锅巨大,里面翻滚着浑浊的液体,散发着奇异的气息,能让人忘却前尘。
“孟婆姐姐,你的汤是什么味道的呀?”墨徊蹲在汤锅边,好奇地问。
孟婆看了他一眼,对这个能在鬼界活蹦乱跳、还自带“团宠”体质的孩子也颇感惊奇。
她舀了一小勺汤底,并非真正的孟婆汤,只是熬煮时逸散的雾气凝结,递给墨徊:“尝尝?放心,这点分量,忘不了什么。”
墨徊小心地舔了一口。
那味道……难以形容!
并非单纯的苦涩或甘甜。
一瞬间,仿佛有无数种味道在舌尖爆炸又融合——
有春日泥土的芬芳,有夏日烈阳的灼热,有秋日果实的甘甜,有冬日寒风的凛冽,有离别的不舍,有重逢的喜悦……酸甜苦辣咸。
人生百味,尽在这一滴之中!
“哇!”墨徊眼睛瞪得溜圆,“好……好神奇的味道!像……像把好多好多故事都煮在了一起!”
他咂咂嘴,意犹未尽,“孟婆姐姐,再给我一点点好不好?”
孟婆看着他纯粹好奇、毫无贪恋的眼神,莞尔一笑,又给他舀了一点点雾气:“省着点品。”
“这味道,也是会上瘾的。”
于是,去奈何桥边品“故事汤”,成了墨徊在鬼界新的乐趣之一。
他抱着速写本,一边品着那奇妙的滋味,一边在纸上飞快地画下他感受到的“味道”——
可能是奔腾的河流,可能是绽放的烟花,可能是拥抱的背影……光怪陆离,充满了想象力。
孟婆有时会看着他的画,陷入久远的沉思。
等待父母归来的生日?
哪有在孟婆姐姐这里喝“故事汤”、画“味道”快乐!
墨徊彻底沉浸在了鬼界这光怪陆离、充满“新奇规则”的游乐场中,乐不思蜀(阳间)。
判官最初的目的——刺激力量、观察变化——似乎已被这诡异的“团宠”日常彻底淹没。
小剧场:
判官:我这是找了个祖宗回来了?
鬼界规则得意洋洋:老子唯一的继承人!!唯一的载体!给我冲!老神那死东西要那么多歪瓜裂枣的继承人有什么用!在精不在多!干死他!!翻身把歌唱!!
三月七:这小子明明学了这么多打架本事为什么从来用过。
星:军师不上战场很正常吧。
星:军师会点东西……也正常吧……
丹恒:……
丹恒:回去以后让他跟我学用枪?
三月七:来和我学弓!
星:来翻垃圾桶!
三月七&丹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