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的魔法悄然作用于树庭的每一个角落,自然也作用于那个备受宠爱的小小奇迹——momo。
仿佛只是不经意间的一次日出日落,当大家再次将目光聚焦于它时,才惊觉它已经不再是那个可以轻松揣进口袋的小毛球了。
它现在的体型,已然如同挂在墙上的一座小型钟表,圆润而饱满。
抱在怀里,就像一个温暖而极富弹性的黑色软枕,触感依旧柔软得不可思议,却多了几分实在的重量。
它滚动起来不再像以前那样轻巧无声,而是带着一种敦实的、q弹的“咕噜”声,偶尔撞到东西,会发出沉闷又有点好笑的“噗”声,然后像个真正的弹性球一样反弹回来一点点。
它的尾巴也变得愈发修长灵活,不再只是身后一根细长的装饰品。
那尾巴尖的黑色三角形变得更加清晰,有时甚至会无意识地像猫尾一样轻轻摆动,带着那枚阿格莱雅赠送的、已经被那刻夏和风堇联手改造过数次以适应它成长的尾戒,在空中划出优雅的弧线。
最显着的变化,发生在那刻夏的课堂上。
曾经,那个小黑球会用整个身体兴奋地、不管不顾地撞向正确答案的选项,充满了莽撞的活力。
而现在,这个“大型软枕”只是安静地趴在它的专属软垫(也换成了加大号)上。
当那刻夏提出难题,台下再次陷入沉默时,它不再蹦跳,只是微微抬起脑袋,红色的眼眸扫过晶石板上的选项。
然后,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它那根长长的尾巴会优雅地、精准地抬起,尾尖如同最灵巧的手指,轻轻地点向那个正确的答案。
动作从容不迫,甚至带着点难以言喻的……矜持和优雅。
点完之后,尾巴会自然地收回,盘绕在身边,它则继续安静地趴着,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只有那双红色眼睛里偶尔闪过的一丝极快的、类似“满意”或“等待夸奖”的光芒,才泄露出它内心并非毫无波澜。
那刻夏看着它这派头十足的新做派,满是惊异与玩味。
他依旧会给出薄荷糖作为奖励,但现在不再是随手一弹,而是会稍微正式地放在它面前的一个小碟子里。
momo则会用尾巴尖优雅地将糖卷过去,再慢慢地“享用”,再也不像以前那样立刻扑上去狼吞虎咽。
它的智慧增长是显而易见的。
它似乎能理解更复杂的指令和对话,甚至能通过尾巴的摆动、身体的姿态以及眼神的变化,表达出更细腻的情绪,比如赞同、反对、好奇或者一点点无聊。
它依旧喜欢听音乐,现在甚至会根据节奏的快慢,用尾巴尖轻轻地、合拍地敲击地面。
它对万敌的甜点依然热爱,但再也干不出偷吃的蠢事了。
到了下午茶时间,它会准时出现在厨房门口,但不再急切地叫唤,而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尾巴规规矩矩地盘好,只用那双充满期待的大眼睛望着万敌。
万敌有时会故意考验它的耐心,慢条斯理地装饰蛋糕。
momo会看得目不转睛,身体因为渴望而微微前倾,尾巴尖无意识地焦躁地轻轻拍打地面,但它绝不会上前打扰,也不会发出催促的声音。
直到万敌将那份属于它的、特意做小了一号的点心放在它面前,它才用尾巴尖小心翼翼地卷过去,然后发出一种满足的低低的“momo~”声,才开始享用。
这种克制,让万敌都忍不住心生怜爱,有时会多给它一小勺奶油。
它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满树庭疯跑探险。
大多数时候,它更喜欢待在一个固定的、阳光温和的角落,要么抱着它的磨牙宝石专注地啃,要么看着窗外发呆,要么就用它那长长的尾巴逗弄一下路过的小生物,但动作轻柔,绝不会伤害它们。
如果想到处看看,它也只是在原地慢慢地、弹弹地滚一滚,或者笨拙地蹦跶两下,活动范围极其有限。
该安静的时候,比如那刻夏讲课、风堇调配药剂、遐蝶看书时,它绝对能做到一言不发,像个黑色的装饰软垫一样一动不动。
而该热闹的时候,比如大家的聚会,它也会用它的方式参与,比如用尾巴卷起一片水果递给别人,或者听到有趣的地方让身体快乐地弹动几下。
这种突如其来的、巨大的“性格转变”,一度让树庭的大家非常不适应,甚至担心它是不是生病了。
“风堇,你快看看它,它最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白厄忧心忡忡地拉着风堇,“它都不跟我到处跑了,也不扑我了,吃东西也慢条斯理的,它以前不是这样的!”
风堇仔细地为momo做了全面的检查,甚至动用了更深入的治愈法术去感知它的能量核心,结果却显示一切正常,甚至比以往更加旺盛和稳定。
“很奇怪,”风堇也百思不得其解,“身体非常健康,能量也很平稳,没有任何异常的迹象。”
“为什么行为模式变化这么大?”
那刻夏也暗中观察了许久,他甚至又去翻了一遍那些典籍,怀疑是不是“魅魔幼体”进入了什么特殊的“蜕变期”或者“休眠期”。
但记载语焉不详,无法印证。
直到某一天下午。
阳光正好,白厄坐在窗边擦拭他的剑。
momo就安静地待在他旁边的软垫上,抱着它那块心爱的、被啃得圆滑无比的晶石磨牙。
它磨得很认真,眼神专注,动作不疾不徐,偶尔抬起眼皮看看白厄,又低下头继续。
白厄擦完剑,习惯性地想像以前那样,把momo捞过来揉搓一顿。
他伸出手,眼看就要碰到那黑色的软弹的身体。
就在这时,momo忽然停止了磨牙,抬起头,看了白厄一眼。
那眼神,不再是以前那种纯粹的、懵懂的依赖和快乐,而是多了一丝极其微妙的……
类似于“无奈”和“宽容”的情绪?
它没有躲开,但身体几不可查地往后缩了缩,尾巴也轻轻摆动了一下,仿佛在无声地表示:“哎呀,别这样,我都这么大了。”
白厄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他愣愣地看着momo。momo也看着他,红色的眼睛里清晰地倒映出他错愕的表情。
几秒钟后,白厄猛地恍然大悟,脱口而出。
“等等…你这小家伙…你该不会是…觉得自己长大了,要面子了?学会矜持了?!”
“momo!”momo立刻应了一声,尾巴尖得意地翘了翘,仿佛在说:“你终于发现了!”
这个发现像一道光,瞬间驱散了所有迷雾。
原来不是生病,也不是什么诡异的蜕变期。
只是孩子长大了!
知道要注意形象了!
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疯疯癫癫、横冲直撞、为了一口吃的就满地打滚了。
这个理由如此简单,又如此……令人啼笑皆非。
白厄忍不住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试图再去揉它:“哈哈哈哈!你个小东西!居然还知道要矜持!你变成球也是球啊!”
momo这次灵活地滚动身体,躲开了他的魔爪,还用尾巴不满地轻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背。
“momo!”
当白厄把这个“诊断结果”告诉大家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随即爆发出阵阵笑声。
风堇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天哪,我们居然还在担心它是不是得了重病…原来只是长大了,学会装模作样了!”
万敌无奈地摇摇头,嘴角却带着笑,默默地在momo的下午茶点心上多加了一颗莓果。
那刻夏哼了一声,语气却松快了不少:“……倒是懂得模仿成熟生物的社交礼仪了。算是一种进步。”
遐蝶也抿嘴轻笑,伸出手,momo这次主动将脑袋凑过去,享受她的抚摸,但姿态明显比小时候“端庄”了许多。
自那以后,大家便带着一种调侃和欣赏的态度,接受了momo这副“小大人”般的做派。
他们会尊重它不再随意扑抱的意愿,但偶尔还是会忍不住逗逗它,看它强装镇定又忍不住露出破绽的可爱模样。
momo依旧是那个善良、聪明、温暖的小家伙,只是换了一种更沉稳、更“矜持”的方式来表达它对树庭、对所有人的爱。
它或许会长得更大,或许未来还会有更多变化,但无论它变成什么样子,它都是树庭独一无二的、最受喜爱的柔软奇迹。
阳光依旧温暖,树庭的日常,因为一个学会“矜持”的大号软枕球,而增添了新的乐趣与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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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庭的清晨通常是在温和的阳光与清脆的鸟鸣中缓缓苏醒的。
风堇会率先起身照料她的药草,万敌开始在厨房准备早餐的甜香,白厄进行晨间练剑,那刻夏则早已埋首于他的古籍或实验之中。
遐蝶会安静地坐在一旁,感受着晨光。
而momo,那个已经长得像个小抱枕似的黑色毛球,通常会在这个时间段,要么还在它柔软的垫子上睡得四仰八叉,要么就已经开始抱着它的磨牙宝石辛勤“工作”。
然而,这个早晨却有些不同。
风堇照料完一批喜晨露的药草,习惯性地看向momo常待的角落,却发现那里空无一物。
“嗯?momo今天起这么早?”她轻声自语,并未太在意,以为它又滚到哪个角落自己玩去了。
但当万敌将特制的、散发着蜂蜜与坚果香气的早餐小点心放在momo专用的碟子里,过了许久却不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滚过来时,他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疑惑。
白厄结束练习,擦着汗走过来,很自然地问道:“看到momo了吗?刚才练剑没听到它捣乱,还有点不习惯。”
风堇摇摇头:“早上就没看见它。”
正在看书的遐蝶也抬起头,轻声说:“它…没在我这里。”
一种微妙的、逐渐蔓延的不安开始笼罩几人。
“是不是又滚到哪里卡住了?”白厄猜测道,毕竟momo有前科。
大家开始分头在树庭里轻声呼唤、寻找。
“momo?出来吃点心了哦。”
“momo,你在哪里?”
“momo——”
没有回应。
没有熟悉的、咕噜咕噜的滚动声。
没有那双亮晶晶的红色眼睛从某个角落突然冒出来。
树庭就那么大,他们找遍了每一个momo可能去、甚至不可能去的角落:书架顶层、仪器下方、水池边、甚至那刻夏那些锁着的柜子旁边……
一无所获。
那个总是安静地或弹跳着存在于他们视野里的黑色毛球,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真正的担忧和焦虑开始浮现。
“它从来没这样过!”
白厄的语气带上了焦急,“就算它现在矜持了,也不会躲着不出来啊!”
风堇的脸色也凝重起来:“所有地方都找过了……它能去哪里?”
连万敌都放下了手中的工作,眉头紧锁,加入了寻找的队伍。
他的感知更为敏锐,仔细探查着树庭的能量波动,却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离开的痕迹。
那刻夏被外面的动静惊动,皱着眉头走出来:“吵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当他听到momo不见了时,眼神瞬间锐利起来。
“所有地方都找遍了?”
他确认道。
“都找遍了!哪里都没有!”
白厄简直急得快跳脚。
那刻夏沉默片刻,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阿格莱雅昨天傍晚是不是派人送来了东西?”
经他提醒,风堇想起来了:“啊!对!阿格莱雅女士派人送来了一批新的织物,说是非常柔软透气,适合夏天,让我看着给momo做几个新垫子或者小毯子。”
“东西就放在我工作室旁边的休息榻上了,我还没来得及收拾!”
因为是用柔软织物包着的包裹,体积不小,他们刚才寻找时,只是瞥了一眼那鼓鼓囊囊的包裹,以为那就是一堆布料,完全没有多想。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猛地转向风堇工作室旁那个柔软的休息榻——以及榻上那个看起来极其蓬松柔软的、用某种顶级丝绒和薄纱包裹着的大包裹!
难道……
几个人几乎是同时屏住呼吸,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地围了过去。
包裹静静地躺在那里,没有任何动静。
白厄的心跳得飞快,他颤抖着伸出手,极其缓慢地、轻轻地,掀开了最上面那层如烟似雾的柔软薄纱——
映入眼帘的,是包裹里面更深处、堆叠着的、更加柔软丝滑的织物。而在这些织物中间……
不是他们熟悉的那个黑色毛球。
而是一个小男孩。
他看起来约莫人类小孩五六岁的样子,蜷缩在柔软的织物里,睡得正沉。
他有着一头略显凌乱的、鸦羽般的黑色短发,皮肤白皙。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从他柔软的发间,竟然探出了一对极其熟悉的、黑色的小三角形犄角。
往下看,一条同样是黑色的、细长的、末端带着一个清晰黑色三角形的尾巴,正安然地搭在他的腿边,尾巴上那枚阿格莱雅赠送的精致尾戒,在晨光下闪烁着微光。
他的面容精致得如同人偶,还带着孩童特有的圆润与天真,呼吸均匀。
所有人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术,彻底石化了。
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处理眼前这超乎想象的一幕。
就在这时,或许是被掀开薄纱透入的光线惊扰,或许是被周围几道灼热的、震惊的视线注视,睡梦中的小男孩睫毛颤动了几下,然后缓缓地、带着浓浓睡意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如同最纯净红宝石般的、圆溜溜的、带着刚睡醒的迷茫和水汽的……
红色眼睛。
他似乎还没完全清醒,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然后看向围在榻边、表情如同见了鬼一样的众人,小小的脸上写满了困惑,张开小嘴,发出了一声软糯的、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又熟悉到让所有人灵魂震颤的——
“mo……?”
这一声如同最终的确认,瞬间击碎了所有的侥幸和怀疑!
“m……momo?!!”
白厄第一个失声喊出来了,声音都变了调,手指颤抖地指着那个小男孩,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风堇猛地捂住了嘴,倒吸一口凉气,踉跄着后退了一步,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万敌那总是稳如泰山的身躯几不可查地晃动了一下,金色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
遐蝶更是惊得猛地站起了身,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胸口,呼吸急促。
就连一向冷静自持、见多识广的那刻夏,此刻也微微失去了表情管理。
他手中的古籍“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都毫无察觉。
整个树庭的时间仿佛凝固了。
那个小男孩——或者说,人形的momo——被白厄那声尖叫彻底吓醒了。
他茫然地坐起身,身上的柔软丝滑的织物滑落,露出穿着类似白色小睡衣的身体。
他看了看周围石化的人们,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明显不同的“手”和“身体”,红色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更大的困惑和一丝不安。
他尝试着动了动自己的“新身体”,似乎很不习惯,然后他看到了自己那条熟悉的尾巴,下意识地就用新得到的手去抓住尾巴尖,抱在怀里——
这个动作,和他还是球形态时抱着自己尾巴玩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
接着,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抬起头,看向彻底傻掉的白厄,又发出了一声带着试探和确认的软软的——
“mo……mo?”
这声呼唤终于像一道惊雷,劈开了所有人的石化状态。
“真…真的是momo?!”
风堇的声音都在发抖。
“化…化形了?!”那刻夏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颤抖和难以置信,“……魅魔的记载……竟然是真的?!”
遭受冲击最大的白厄猛地扑到榻边,几乎要把脸贴到小男孩脸上仔细看:“你…你你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的毛呢?!”
“你的圆滚滚呢?!你怎么……怎么变成个人了?!还是个小崽子?!”
小男孩——momo——被白厄过于激动的反应吓到了,红色的大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水汽,小嘴一瘪,眼看就要哭出来。
他下意识地向着看起来最温柔的风堇伸出手,发出委屈的带着哭音的:“momo……抱……”
风堇看着那张与momo神韵极其相似、却又无比陌生的小脸,看着他眼中熟悉的依赖和委屈,母性的本能瞬间压倒了一切震惊。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将这个柔软温暖的小身体抱进了怀里。
入手是孩童真实的温热和柔软,不再是毛球的触感,但那份奇异的、令人安心的熟悉感却丝毫未变。
小momo立刻紧紧抱住风堇的脖子,把脸埋在她肩上,小声地抽噎起来,尾巴也无意识地缠上了她的手臂。
抱着怀里真实存在的、会哭会撒娇的小男孩,风堇终于不得不接受了这个荒谬至极却又真实发生的现实。
那个他们捡到的、只会“momo”叫的小黑球……
那个一起生活了这么久、给他们带来无数欢乐的小家伙……
那个被怀疑可能是“魅魔幼体”的神秘生物……
真的……一夜之间……
变成了一个小孩子!!!
树庭的清晨,阳光依旧明媚,但所有人的世界观,都在这一刻,被彻底刷新了。
他们看着风堇怀里那个抽噎着的小小身影,看着他发间那对熟悉的黑色小角和他身后那条轻轻晃动的尾巴,陷入了集体性的、漫长而深刻的沉默。
只有那枚套在尾巴上的戒指,依旧闪烁着光芒,仿佛在证明着,这并非一场荒诞的梦境。
小剧场:
不知不觉这个总字数……
嗯……在和设定第零天灾较劲(晕乎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