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次虚空战争的硝烟已然散尽,星脉山脉在阿斯莫德、洛德拉姆与凯兰·铁影三位巨人沉眠般的力量守护下,奇迹般地未受严重损毁,只留下一些需要时光抚平的细微裂痕,如同功勋者身上的旧疤,无声诉说着那场超越维度之战的惨烈与辉煌。
然而,星脉圣所——这座悬浮于山脉之心、作为宇宙智慧前哨站的顶级研究所,却正遭受着另一场“战争”的围困。这是一场由狂热、好奇与感激汇聚而成的温柔风暴,其破坏力,在某些时刻,让星脉突击队的成员们觉得,或许面对玛拉格斯的低语还要更轻松些。
无数流光溢彩的飞行器、古朴的魔法帆船、甚至一些依靠纯粹生物能驱动的奇异坐骑,密密麻麻地停泊在圣所外围临时划出的空域,将原本澄澈的天空变成了一个喧嚣无比的星际港口。从艾尔丹王国穿着严谨银白制服的技术官僚,到烈日黄沙帝国披着华丽头巾的学者;从银月森林步履轻盈的精灵秘法师,到凛冬之嚎嗓门洪亮的矮人工程师;甚至还有几位来自深海南庭、周身环绕着水泡、好奇打量陆地的使者……世界,不,是万千世界的智慧代表们,怀揣着同样的目的蜂拥而至——
他们要亲眼见见拯救了已知宇宙的英雄,星脉突击队。
圣所那铭刻着繁复星脉符文的大门紧闭着,但其外部屏障已调整为允许声音单向穿透。于是,各种语言的声浪、提问、恳求与赞美,如同永不停歇的海潮,一波波地拍打在圣所的内壁上。
“莉维娅·暗焰女士!关于您论文中‘虚空能量逆熵转化’的第十七项推论,我们研究所存在巨大分歧,恳请您现身指点迷津!” “阿斯特先生!星穹旅者!请问您在最终时刻感受到的宇宙弦震动,是否与古老的‘万物归一’理论相悖?” “石磐大师!万星佛神殿的‘不动之心’在面对奇点悖论时,是如何保持……” “布雷克·铁影大人!请展示一下泰坦之力吧!我们想测量一下您的力量阈值!” “珊瑚公主!人鱼之歌真的能平复虚空畸变吗?能唱一小段吗?” “克莱尔小姐!关于死灵法术在能量纯化方面的应用……”
声音混杂在一起,变成了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嗡嗡声,无孔不入。
圣所内部,指挥大厅虽隔绝了外部景象,但声音无法完全屏蔽。莉维娅·暗焰,团队的队长,正对着一个疯狂闪烁、堆满了无数访问请求和学术问询的光屏,白皙的额头上有青筋在微微跳动。她试图集中精神,回复一份来自艾尔丹最高学术理事会的质询,但窗外那句关于“第十七项推论”的嘶吼,像一根尖针,精准地刺入了她高度紧绷的神经。
“……基于奇点自噬协议的反向推导,其能量回路稳定性并非依赖于传统意义上的……”她咬着牙,指尖在光屏上飞快划动。 “——莉维娅女士!第十七项推论!”外面的声音再次穿透。 “……而是构筑于卡尔最后计算的……”写到这个名字,她的手指猛地一顿。光屏上,那个名字后面不会再有任何新的数据流涌入了。一种尖锐的疼痛取代了烦躁,让她猛地攥紧了手。 “悖论结构!”外面的学者还在不依不饶。 “吵死了!”莉维娅终于忍无可忍,一巴掌拍在控制台上,头顶仿佛有肉眼可见的蒸汽呲呲冒出,发梢末端甚至隐隐泛起了代表失控的暗红色光芒——“红温”的前兆。“他们能不能安静一分钟!就一分钟!这些问题的答案有一半都写在最终的战斗记录里了!他们自己不会看吗?!”
不远处,阿斯特·星穹优雅地倚在一根廊柱旁,手里端着一杯仿佛由星光凝成的饮品。他面前也漂浮着几个虚拟屏幕,上面是几位显然身份尊贵的老学者。他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
“尊敬的各位大师,”他的声音温和而富有磁性,巧妙地盖过了外界的嘈杂,“您们提出的关于宇宙弦震动与‘万物归一’的悖论性问题,其本质在于对‘观测者视角’的界定模糊。试想,当奇点本身已成为一个自我指涉的闭环,我们所讨论的‘震动’,究竟是存在于十一维超空间背景下的物理现象,亦或仅仅是我们自身意识在感知那片绝对虚无时所产生的、基于有限认知的投影呢?这或许需要我们先就‘存在’的定义在形而上的层面达成一个初步的共识……”
屏幕里的老学者们听得如痴如醉,时而点头,时而陷入深深的困惑,显然已被他带入了一个无比宏大却暂时找不到出口的思想迷宫,完全忘了自己最初的问题是什么。阿斯特轻轻啜饮了一口“星光”,冲不远处快要冒烟的莉维娅眨了眨眼。
莉维娅狠狠瞪了他一眼,用口型无声地说:“闭!嘴!星穹谜语人!” 阿斯特的笑容更灿烂了。
在大厅相对安静的角落,石磐正试图进入冥想状态,修复体内依旧有些滞涩的能量循环。他盘膝而坐,呼吸悠长,努力将外界的喧嚣化为虚无的背景音。然而,他刚感觉到一丝宁静—— 啪。 一个冰凉的小东西贴在了他的光头上。 他身体一僵,缓缓睁开眼。只见古灵精怪的克莱尔·奥布里不知何时溜到了他身边,手里还拿着一叠五彩斑斓的、印着各种q版骷髅和南瓜头图案的贴纸。她歪着头,看着自己刚刚贴在石磐额头正中央的那张最大的、闪着荧光的骷髅贴纸,满意地点点头。 “标记完成。”她用毫无波澜的语调宣布,“下一个冥想地点,东侧回廊第三扇窗下。” 石磐:“……” 他长叹一声,那试图凝聚的宁静瞬间破碎。他认命地伸手,小心地试图揭下额头的贴纸,却发现粘性出乎意料的好。
“布雷克!布雷克大人!请看这边!”外面的呼声转移了目标。 刚刚修复好大门口一处能量导管的布雷克·铁影,闻声憨厚地转过身,朝着大门方向挥了挥手。他这个简单的动作引来外面一阵兴奋的尖叫和魔法闪光灯(某种记录影像的炼金设备)的狂闪。 “能展示一下您的力量吗?比如举起那块装饰用的星脉结晶石?”有人高声提议,指的是门口旁边一块半人高、散发着柔和微光的美丽矿石。 布雷克挠了挠头,觉得这要求很简单。他走过去,双手抱住那块石头,微微用力——“嘿!” 石头应声而起,被他轻松举过头顶。外面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和更疯狂的记录。 然而,或许是因为喝彩声让他有点不好意思,或许是他还没完全适应大战后增长的力量,他放下石头时,手肘不小心轻轻蹭到了旁边刚修好的金属门框。 咔嚓! 一声清脆的断裂声。 门框上方一截装饰性的金属条,应声断裂,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外面的欢呼声瞬间变成了惊呼。 布雷克举着双手,看着地上的金属条,一脸懵懂和无辜,黝黑的脸庞涨得通红:“我…我没用力啊…” 莉维娅的咆哮从大厅深处传来:“布——雷——克!那是阿斯莫德大伯刚修好的!” 就在这时,圣所大门开启了一条细微的缝隙,一道欢快的身影如同滑溜的鱼儿般钻了进来,迅速将门关上,隔绝了大部分噪音。是珊瑚。 “哇!外面真是太热闹了!”珊瑚·海歌脸上没有丝毫烦恼,反而兴奋得双眼发光,她整理了一下因为挤进来而有些凌动的珍珠发饰,“我跟他们说啦,圣所内部暂时不开放参观,不过我可以当他们的临时导游!我刚才给他们讲了讲我们是怎么在虚空大殿里用‘人鱼之歌共鸣战术’干扰玛拉格斯精神控制的,虽然我稍微夸张了一点点,说我的歌声让半个大殿的虚空水晶都裂开了,但他们好像都信了!” 她笑嘻嘻地跑到莉维娅身边,完全没注意到队长快要杀人的目光,以及阿斯特看好戏的表情。“莉维娅,你要不要也出去讲讲?他们好像特别想听你说话!” 莉维娅看着自己刚刚因为布雷克打断而又写错了一个公式的光屏,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头顶的红色蒸汽几乎要凝成实质。 “珊瑚……”她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我现在只想讲一讲,怎么用禁咒把外面所有人连同这个吵死人的圣所一起轰上天!” 指挥大厅内,鸡飞狗跳,一如既往。只是在那份熟悉的喧嚣之下,似乎总有一个沉默的空洞存在着。 那个曾经永远坐在角落,面对无数屏幕和数据流,只用最简洁理性的语言给出最终答案的身影,已经不在了。 那份沉默,是所有欢笑与吵闹都无法真正填补的。 而这场“英雄的烦恼”,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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