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人时尚”店里，前几天还热热闹闹的场面像是被一阵大风刮跑了，只剩下冷清和积压的货品。
顾萍扒在门口，伸着脖子往外看，眼巴巴地望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可那些人要么径直走过，要么就是钻进隔壁那几家店，出来时头上就多了个闪瞎眼的“外星飞船”或者一走三晃的弹簧蝴蝶结。
“哎呦喂！这都叫什么事儿啊！”顾萍捶胸顿足，老脸皱得像颗苦瓜，“昨天就卖了三条裤子，还是处理价！连房租都快挣不出来了！”
她回头瞅瞅柜台后面坐着的李丽，气就不打一处来：“丽丽！你倒是想个法子啊！你那梦里的白胡子老头呢？咋不灵了？再这么下去，咱娘仨就得喝西北风了！”
李丽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她面前摊着账本，上面红字多，黑字少，看得她心口堵得慌。她脑子里那些关于“未来流行”的记忆，像是突然卡了壳，面对隔壁几家店层出不穷的新花样，她那些健美裤和塑料珠子瞬间就显得土里土气，毫无竞争力。
“我哪知道会这样！”李丽烦躁地合上账本，“那些款式……根本不该现在出现！” 她心里又惊又疑，难道还有别人也……？不可能！这种离奇的事怎么会扎堆出现？
李炮蹲在角落整理那堆卖不出去的次品健美裤，闷声闷气地插嘴：“妹，要不……咱也降价？便宜点总能卖出去吧？”
“降什么价！”顾萍尖叫起来，“本钱都收不回来！都是你！进的这什么破料子！现在好了，全砸手里了！” 她把火气全撒在了儿子身上。
李炮缩了缩脖子，不敢吭声了，心里却委屈：当初进便宜货，你俩不也点头同意了吗？
这时，一个之前买过塑料珠子项链的大妈气冲冲地走进来，把一条已经掉色发黑的项链“啪”地拍在柜台上：“退货！啥破玩意儿！戴了两天脖子都绿了！你们这黑店！”
顾萍还想狡辩几句，被李丽一把拉住。李丽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好说歹说，最后给人退了钱，才把大妈打发走。
看着大妈离开的背影，和李丽手里退出去的那几张毛票，顾萍一屁股坐在板凳上，拍着大腿开始嚎：“这日子没法过了啊！钱没挣着，还得倒贴！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她的哭声在空旷的店里回荡，更添了几分凄惨。
李丽看着母亲撒泼，看着哥哥窝囊，看着店里一堆“时尚垃圾”，只觉得一阵阵头晕目眩。她凭借“先知”建立起来的那点信心和优越感，在这短短几天内被打击得粉碎。
本以为拿了本金，靠着记忆能顺风顺水，谁知道刚起步就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现在别说赚钱享福了，连维持下去都成了问题。
“别嚎了！”李丽心烦意乱地吼了一声，“让我静静！想想办法！”
办法？她还能有什么办法？去打探那些新款式的来源？还是也学着去“设计”新东西？可她脑子里那点存货，好像突然不管用了啊！
母女俩对着满屋子的滞销货，愁云惨淡。之前数钱时有多开心，现在看着空荡荡的钱匣子就有多闹心。
而街对面，顾超叼着根草棍，优哉游哉地看着这边，虽然听不清具体说啥，但光看那母女俩如丧考妣的表情，就知道自己那“魔法打败魔法”的招数，见效了！
他美滋滋地想着：看来，这系统里的“未来垃圾”也不是完全没用嘛！以后得多翻翻，说不定还能找到更多给李丽“添堵”的好玩意儿！
“丽人时尚”的寒冬，才刚刚开始。而这一切，才刚刚传到真正在幕后操作的小顾老板耳朵里，让他偷着乐了好几天。
姜澜发现，连着好几天，顾超那嘴角就跟挂了秤砣似的，压都压不下来。走路带着风，哼着不成调的歌，给客人烫头的时候都格外卖力，那笑容灿烂得，晃得人眼晕。
这天晚上，打烊后，顾超一边哼着“我们的未来在希望的田野上”，一边麻利地扫地，扫把都快被他抡出花来了。
姜澜合上手里那本快被他翻烂了的《基层治理案例》，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这几天，是捡到钱了？”
“啊？比捡钱还高兴！”顾超把扫把一扔，屁颠屁颠地凑到姜澜跟前，盘腿坐在他对面的小板凳上，眼睛亮晶晶的，像个急于分享秘密的小孩。
“姜澜我跟你说，”他压低声音，带着点小得意和小狡黠，“我干了一件大事！”
“哦？”姜澜挑眉，示意他继续说。
“就李丽她们那家破店，不是靠着那点歪门邪道抢生意嘛！”顾超撇撇嘴，“我呀，就去她们隔壁那几家店，转手卖了几张发饰的图样。”
他绘声绘色地把自己如何描绘那些“外星飞船”、“弹簧蝴蝶”、“云朵头饰”，如何神秘兮兮地忽悠店主是“港星同款”、“南边最新款”，如何看着那些新奇玩意儿迅速占领市场，挤兑得李丽母女生意一落千丈的过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说到最后，他忍不住又“噗嗤”乐出声，肩膀一耸一耸的：“你都没看见李丽和她娘那张脸！哈哈，跟霜打的茄子似的，都快绿了！让她们拿黑心钱！让她们嘚瑟！这下傻眼了吧！”
他仰着脸，一副“快夸我机智”的表情，等着姜澜的反应。
姜澜听着他这“魔法打败魔法”的损招，看着他眉飞色舞、神采飞扬的样子，脑海里几乎能想象出李丽母女吃瘪的场景。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那总是紧抿的唇角控制不住地微微上扬，一丝极淡的笑意从眼底掠过。
他抬手，握成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试图掩饰那快要溢出来的笑意，但微微抖动的肩膀还是出卖了他。他摇了摇头，看着眼前这个一脸“求表扬”的小狐狸，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更多的却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纵容：
“你呀……个小坏蛋。”
这声“小坏蛋”带着点嗔怪，却又软和得不像话，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
顾超一听，非但没觉得被骂，反而像是得了天大的夸奖，整个人都快飘起来了！姜澜没说他胡闹，没说他惹是生非，还说他是“小坏蛋”！这称呼……怎么听着那么顺耳呢！
他美得冒泡，往前又凑了凑，几乎要趴到姜澜膝盖上，笑嘻嘻地说：“嘿嘿，我这叫替天行道！谁让她们先不干人事的！对付这种人，就得用点非常手段！”
看着近在咫尺的、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脸庞，姜澜心底最后那点因为革职和李丽背叛带来的阴郁，似乎也被这灿烂的笑容驱散了不少。他伸出手，原本想像以前那样推开这没大没小的家伙，但指尖碰到顾超毛茸茸的发顶时，却只是轻轻拨弄了一下他翘起来的一撮呆毛。
“行了，别得意忘形。”姜澜收回手，重新拿起书，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淡然，但眼角眉梢那点未散尽的笑意，却暖融融的，“扫完地早点休息。”
“好嘞！”顾超响亮地应了一声，浑身是劲地跳起来，重新拿起扫把，哼歌哼得更响了。
嘿嘿，“小坏蛋”！姜澜叫他小坏蛋！这说明啥？说明关系更近了一步啊！顾超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感觉离自己“养家糊口、抱得美人归”的伟大目标，又迈进了一大步！
而姜澜看着书页上晃动的、少年忙碌的身影，听着那不成调却充满活力的哼唱，第一次觉得，这间小小的、弥漫着染发剂和洗发水味道的店铺，竟然比那空旷冰冷的副主任办公室，更像一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