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万米之下，水压如巨山压顶，倒悬黑殿的飞檐却似刺破黑暗的利刃。
秦尘抱着小雅踏出漩涡时，周身雷光尚未完全收敛，紫霄神雷在指尖凝成细链，将两人护在中央——这是他习惯性的防御动作，即便此刻大敌当前，也改不了雷尊刻在骨血里的谨慎。
“唳——”
一道黑影自殿角阴影中疾掠而来，带起的风卷得秦尘额前碎发乱飞。
他本能旋身，龙胆亮银枪已横在胸前，却见那黑影稳稳落在枪尖，竟是只通体漆黑、双目金纹流转的雷纹鸦。
这灵禽的爪尖扣住枪杆时，秦尘突然一怔——那是只有认主雷契的玄兽才会有的温顺，可他从未养过这种东西。
“真主尚存，三百伪身已动。”鸦喙开合间，人话混着雷鸣炸响，“东玄血洗族老堂，西荒焚尽药王谷，北冰放出九幽兽皇……皆以您之名。”
秦尘的瞳孔骤然收缩。
雷纹鸦的声音像根钢针刺进耳膜，他能清晰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这不是普通的谣言。
影殿的手段他太熟悉了，用“他”的脸行恶，让天下人恨他、惧他，等他真正现身时，便是千夫所指的孤家寡人。
“啪。”
雷纹鸦的躯体突然化作飞灰，一枚刻着影鳞纹的羽片坠入秦尘掌心。
他捏紧羽片，指节发白，目光扫过殿门前“迎第九雷主”五个血字——洛无衣要的从来不是他的命，是他的“名”。
“主人……快走……”
怀中小雅突然剧烈抽搐，指甲几乎掐进他后背。
秦尘低头，只见她眉心的母印泛着妖异紫光，像团要烧穿皮肤的火。
她的眼角渗出血泪，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在他衣襟上，烫得他心口发疼：“他们在等你……回来……当神……”
更恐怖的是，小雅手腕上那道与他签订的主仆烙印，竟开始自行蠕动！
黑色雷纹如活物般翻卷，仿佛要挣脱皮肤，朝秦尘掌心的方向爬去。
秦尘心头大骇，正要输入太乙青木雷安抚，识海突然一阵刺痛——吞噬祖雷胚胎剧烈震颤，一段残缺画面在识海浮现：
血肉模糊的祭坛上，三百张与他一模一样的面孔正从一团肉瘤中剥离。
每张脸的眉心都烙着轮回气，眼睛里没有光，像被抽走了魂魄的提线木偶。
“影殿的替身母胎。”秦尘喉间发紧。
他前世见过类似的禁术，用本尊的血脉残痕结合轮回秘术，批量制造无魂傀儡。
这些替身会被灌输“秦尘”的记忆片段，再被推出去行恶——他们说的话最像他，做的事却最不像他。
殿内突然传来轰鸣，倒悬殿的飞檐簌簌落灰。
秦尘抬头，看见殿门后那道苍白身影的轮廓更清晰了，无色双瞳里翻涌着不属于人间的雷暴。
洛无衣的声音混着回音飘来：“哥哥，你看，我连神位都给你备好了……”
救小雅，还是破祭台？
秦尘的呼吸陡然加重。
他低头看小雅扭曲的面容，她的唇色已经泛青，母印的紫光几乎要灼穿她的天灵盖；再看那座倒悬的黑殿，十二道光柱仍在往天上钻——第九雷主的苏醒，怕是洛无衣计划的关键，但此刻东玄、西荒、北冰三域的百姓，正在被“他”的脸折磨。
“先断她的爪牙。”秦尘咬碎钢牙。
他将小雅轻轻放在地上，逆命钉“嗡”的一声从肩头飞出，插入黑岩地面。
都天神火雷与葵水玄冥雷在他指尖交织，雷纹如活物般爬满逆命钉，“雷影迷踪阵，起！”
阵法成型的刹那，逆命钉突然剧烈震颤，一道微弱却清晰的雷波自南洋域方向传来——正是替身母胎的位置！
秦尘的嘴角勾起冷冽的笑，影殿以为用轮回气掩盖气息就能万无一失？
他们忘了，这世间最懂雷纹的，从来只有他。
“得罪了。”他弯腰抱起小雅，掌心按在她后颈，心头血混着雷纹蝶妻留下的荧光粉末渗入她皮肤。
小雅的抽搐渐渐平息，昏迷中仍在呢喃：“别信……穿你衣服的人……他们会说最像你的话……做最不像你的事……”
秦尘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眼角的血痕，声音低得像耳语：“我知道。”
战船破水而出时，晨光正漫过海平面。
秦尘立于船首，十二道玄雷在经脉中流转，风行天罡雷如蛛网般铺向四方——他听见了，东玄域的哭嚎，西荒域的惨叫，北冰域的兽吼，所有骂声都像针一样扎进他耳朵：“秦尘小儿，我药王谷与你不共戴天！”“秦家庶子，我族老的血不会白流！”
他望着天边被染成血色的云，指尖缓缓攥紧。
肩上的逆命钉突然发烫，像在回应他翻涌的杀意。
“你们让我背万人恨，以为我就怕了？”秦尘的声音混着雷响，震得船帆猎猎作响，“呵……从今天起，你骂我的每一句，我都记下了。”
战船破浪而行，离东玄域越来越近。
海风突然卷来浓重的血腥气，秦尘的瞳孔微缩——前方天际线被染成暗红，隐约可见城墙上挂着的旗帜。
那是秦家的族旗，此刻却被撕成碎片，在风中猎猎作响，像极了……用鲜血染成的招魂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