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魂山探查虽未竟全功,却揭开了影月教“金蝉脱壳”的惊人真相。新月谷、圣血、核心卷宗……这些线索如同沉重的巨石压在心头。沈清辞与韩首领不敢耽搁,连夜返回疫区大营,立即将情报加密,分别通过信鸽与快马急送京城。
营中气氛因这新发现而愈发凝重。常山已能倚榻而坐,听闻“新月谷”之名,捻须沉吟:“老夫行走江南多年,竟未听闻此地名。要么是极隐秘的代号,要么……是新辟的巢穴。能让他们舍弃经营多年的断魂山基业,此谷必不寻常。”
“当务之急,是查明新月谷方位,并防范其新一轮阴谋。”沈清辞蹙眉,“韩首领,可否加派人手,沿那地下河下游秘密追踪?”
韩首领点头:“已安排水性极佳的弟兄顺流暗查,但需时日。眼下,京城旨意未至,我们需稳住江南局面,防止疫情反复,并继续清剿残匪,断其耳目。”
接下来数日,众人分头忙碌。沈清辞坐镇疫区,督导军医,依据玉精感应微调解方,确保疫情不反复。她发现,融合后的玉精对各类药材的亲和力与辨别力大增,甚至能隐约感知药材生长地的气息,配制药剂事半功倍。清风白芷则带着女眷们安抚灾民,分发物资,五味轩的名声在灾民中悄然传开。
李校尉则率官兵清剿黑水泽残敌,果然在鬼哭岛发现人去楼空的据点,缴获不少未来得及销毁的药材和简陋器具,却未见核心人物。泽中偶有零星抵抗,皆如惊弓之鸟,不堪一击,显然主力已遁。
一切似乎正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但沈清辞心中那根弦始终紧绷。新月谷像一片阴影,笼罩在看似平静的水面上。
十日后,京城终于来了回信,却是两封。一封是陆景珩的密函,另一封,竟是加盖了凤印的太后懿旨!
陆景珩信中言简意赅:京城局势已彻底稳住,张院使“病故”,其党羽或被清算或作鸟兽散,回春堂产业抄没,赵掌柜在逃,海捕文书已发。陛下对江南疫情得控、揭露邪教阴谋之功甚为嘉许,不日明旨封赏。然,信末笔锋一转,提及一事:太后近日偶得怪疾,太医束手,症状蹊跷,似与之前邪药无关,却时感心悸恍惚,太医院众说纷纭。太后凤体关乎国本,望清辞见信后,妥善交接江南事宜,速速回京!
而太后懿旨,则是温言嘉勉其抗疫之功,赏赐丰厚,末了,亦是殷切期盼她早日回京,继续为其调理凤体。
“太后又病了?症状蹊跷?”沈清辞心一沉。刚解决张院使,太后又生新疾,时机太过巧合。莫非……宫中仍有影月教余孽作祟?或是那被封印的邪珠又有异动?
常山阅信后,神色凝重:“姑娘,京城恐有变故。太后接连抱恙,非比寻常。您必须回去。江南这边,疫情已控,残匪清剿有李校尉,追查新月谷有韩首领,老朽身体也已无大碍,可在此坐镇,联络旧部,继续暗中查探。”
韩首领也道:“少夫人放心回京,此地有末将等,定不负所托。新月谷线索,一有进展,即刻飞报。”
沈清辞知此事关系重大,不再犹豫:“好!江南之事,就拜托常山叔和韩首领了!我即刻准备,明日便启程回京!”
离别在即,疫区百姓闻讯,自发聚集相送,感激救命之恩,场面感人。沈清辞一一安抚,又将后续药方、注意事项细细交代给留守军医。
当夜,沈清辞与常山、韩首领等人最后商议。她将大部分药材和银钱留下,以备不时之需,只带少量精锐护卫和清风白芷返京。临行前,她将玉精贴身藏好,又将那枚已无邪气的影月令牌交给韩首领:“此物或与新月谷有关,首领追查时或有用处,万事小心。”
韩首领郑重接过:“少夫人保重!”
次日清晨,车队启程。相比来时的心急如焚,归途多了几分沉重与思虑。沈清辞坐在车中,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温热的玉精,思绪纷飞。太后新疾、新月谷、逃匿的赵掌柜……千头万绪,看似平息的风波下,暗涌更急。
“姑娘,喝点水吧。”清风递上水囊,小心翼翼道,“您都愁了一天了。回京见了少爷,一切都会好的。”
沈清辞回过神,接过水囊,勉强一笑:“但愿如此。”她撩开车帘,望向窗外飞速倒退的江南景致,青山绿水依旧,却仿佛隔了一层迷雾。
一路无话,加紧赶路。七日后,京城巍峨的城墙在望。早有陆府家人在城外等候,见到车队,欣喜迎上。
“少夫人,您可算回来了!少爷在府中等得心焦!”管家连忙上前禀报。
车队入城,径直回府。陆景珩早已等在二门,见到风尘仆仆的沈清辞,快步上前,紧紧握住她的手,上下打量,眼中满是关切与思念:“清辞,一路辛苦了!江南之事,我都知道了,你做得很好!”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回到阔别已久的房中,屏退左右,夫妻二人这才得以细谈。
“太后究竟是何症状?”沈清辞急问。
陆景珩眉头紧锁:“说来奇怪。太医诊脉,只说心脉稍弱,肝气略有郁结,并无大碍。但太后自述,近日常无端心悸,夜寐多梦,且梦境光怪陆离,时有恍惚之感。更奇的是,她腕间戴了多年的那串高僧开光的沉香木珠,前几日突然无故断裂。宫中私下有传言,说是……冲撞了什么。”
“木珠断裂?”沈清辞心中一动,“太医开的什么方子?”
“多是些安神补气的温补之剂,效果寥寥。”陆景珩压低声音,“我疑心,是否与那尊观音像有关?虽邪珠被封印,但佛像本身或残留邪气?又或者……宫中仍有隐患未除?”
沈清辞沉吟片刻,取出玉精:“明日我入宫请脉,借此物一探便知。若真与邪物有关,玉精必有感应。”
次日,沈清辞递牌求见。慈宁宫守卫见是她,立刻通传。片刻,掌事宫女瑞珠亲自出迎,面色却有些复杂:“沈娘子来了,太后娘娘正念着您呢。只是……张院使故去后,太医院暂由副院使李大人主持,今日恰在殿内请脉,您看……”
沈清辞会意,这是有人不想她单独见太后?她神色不变:“无妨,妾身正好与李院使探讨病情。”
步入殿内,药香弥漫。太后靠坐凤榻,面色略显苍白,精神有些不济。榻前,一位面容清癯、年约五旬的太医正躬身回话,正是副院使李大人。见沈清辞进来,太后眼中露出一丝喜色:“清辞来了,快近前说话。”
李院使转身,客气拱手:“沈娘子安好。江南抗疫辛劳,下官敬佩。” 态度谦和,眼神却带着审视。
沈清辞还礼:“李大人过誉,分内之事。” 她上前为太后请脉,指尖触及腕脉的刹那,怀中的玉精微微一颤,传来一丝极细微的、似曾相识的阴冷感!但这感觉并非源自太后体内,而是……来自她枕边不远处,一个小巧的、新换的紫铜镂空香囊!那香囊散发着淡淡的、似檀非檀的异香!
而太后的脉象,确如陆景珩所言,只是虚弱郁结,并无中邪中毒之象。但这香囊……
沈清辞不动声色,仔细嗅了嗅那香气,心中凛然!这香味清雅,却隐含一丝极淡的、能扰人心神的迷幻草气息!虽剂量极微,短时无害,但长期嗅闻,于体虚神弱者,确可致心悸多梦!
“娘娘近日睡眠不安,可是换了新的安神香?”沈清辞状似无意地问。
太后叹道:“是啊,李院使说之前用的香燥烈,新配了这‘宁神香’,说是用海外奇木所制,气味清幽。初闻时确觉舒爽,近日却似效果不显了。”
李院使忙道:“此香乃下官精心调配,用料极为讲究,或需些时日适应。太后凤体违和,恐非香之过。”
沈清辞心中冷笑,面上却忧心道:“原来如此。只是民女观娘娘气色,似有虚火,此香气味偏凉,或需佐以温润之物调和。民女斗胆,可否看看香方,或能调整药膳与之配合?”
李院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强笑道:“此香乃太医院秘制,方子不便外传。调理之事,下官自会斟酌。”
太后摆摆手:“罢了,香的事稍后再说。清辞,你江南归来,可有新的养生方子?哀家信你的手艺。”
沈清辞知不宜硬来,便顺势道:“民女新得一方,用江南新采的莲心、百合,佐以陈年橘络,清心安神,最是平和。明日便做了送来给娘娘尝尝。”
又闲话几句,沈清辞告退出来。李院使也随后离去。
回到陆府,沈清辞将发现告知陆景珩。
“果然有鬼!”陆景珩怒道,“这李院使,平日看似谨小慎微,没想到也是他们的人!竟敢用如此阴损手段!”
“香囊只是小伎俩,关键是谁指使他。”沈清辞冷静分析,“赵掌柜在逃,张院使已死,宫中还有谁有如此能量?而且,那香中迷幻草分量极轻,更像是一种……试探?或者,是想让太后持续虚弱,便于控制?”
“无论如何,此香必须换掉!”陆景珩决然道,“我立刻设法提醒安王妃或皇后,借由头将那香囊撤下。”
“嗯。但打草惊蛇无益。”沈清辞沉吟,“不如将计就计。我明日进献的药膳中,可加入几味能中和那迷幻草药性的药材,既护住太后,又不让对方察觉。同时,我们需暗中调查这李院使的背景,以及这‘海外奇木’的来源!”
计议已定,两人分头行动。
然而,就在沈清辞潜心研制新药膳,陆景珩暗中调查李院使时,江南韩首领通过秘密渠道送来一份加急密报!
密报内容令人震惊:追踪地下河的暗卫,在下游百里外一处人迹罕至的险滩附近,发现了疑似影月教转移的踪迹!并在河边碎石中,捡到一枚破损的腰牌,材质花纹与之前令牌类似,但背面刻的并非鬼面,而是一弯被云遮住的新月!更令人不安的是,暗卫在附近山民中打听到,近日有陌生人在深山出没,似乎在寻找一处名为“月亮湖”的古迹,而当地古老传说中,“月亮湖”的深处,连通着一处叫“新月谷”的秘境,但入口缥缈难寻,唯有在特定月夜,方显踪迹!
新月谷!月亮湖!腰牌!线索再次连接!
但密报最后提及,暗卫在进一步探查时,遭遇不明身份高手伏击,一人重伤,被迫撤回。对方身手诡谲,似非中原路数,且对地形极为熟悉!
新月谷不仅存在,而且守卫森严,高手如云!影月教的真正实力,远超预估!
握着这份密报,沈清辞与陆景珩心情沉重。京城宫中暗流未平,江南邪教巢穴又现踪影,敌暗我明,形势比想象中更复杂、更凶险。
“新月谷……月亮湖……”沈清辞望向窗外渐圆的月亮,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安。下一个特定的月夜,会在何时?届时,那片神秘的湖泊下,又将掀起怎样的波澜?而京中太后的怪疾,与这远在江南的秘境,是否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
她感到,一张更大、更诡异的网,正在缓缓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