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古诚准时醒来。
身体的疼痛经过一夜的休息和药油的缓解,虽然依旧存在,但已经在他可以忍受和隐藏的范围内。
他如同精密设置的仪器,准时准备好早餐。
在叶鸾祎下楼时,一切已井然有序。
叶鸾祎坐下用餐,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似乎是在确认他的状态。
古诚垂手而立,姿态恭敬,脸色虽仍有些苍白,但眼神沉稳,行动间也看不出太多异样。
“今天有什么安排嘛,小姐?”他照例询问。
“上午去新港区看一块地皮,下午回律所见两个客户!”
叶鸾祎喝着牛奶,语气如常,“你开车!”
“好的!”
去新港区的路上,车内依旧安静。
古诚专注驾驶,叶鸾祎则看着窗外出神。
当车子驶过一个繁华商圈时,叶鸾祎忽然开口:“靠边停一下!”
古诚依言在临时停车点停稳车。
叶鸾祎却没有下车,只是看着窗外一家装潢雅致的画廊,那正是苏婉晴经营的“晴空画廊”。
画廊门口,苏婉晴穿着一身米白色套装,正笑容满面地与一位客人交谈,姿态优雅。
“倒是挺会经营的!”叶鸾祎淡淡地评价了一句,听不出情绪。
古诚的心微微收紧,目光直视前方,不敢看向画廊方向,更不敢流露出任何多余的情绪。
叶鸾祎看了片刻,直到苏婉晴和那位客人走进画廊,她才收回目光,吩咐道:“走吧!”
车子重新汇入车流。
叶鸾祎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仿佛刚才只是随意一瞥。
但古诚知道,这绝非偶然。她是在提醒他,也是在观察他的反应。
他握紧方向盘,将心底那一丝因为看到苏婉晴而产生的、混杂着厌恶和警惕的情绪彻底压了下去。
看地皮的过程很顺利,叶鸾祎与开发商委托人相谈甚欢。
古诚跟在身后,尽职地拿着文件包。
偶尔在叶鸾祎眼神示意时递上需要的资料,沉默而可靠。
中午,叶鸾祎难得地没有回律所,而是选择在附近一家餐厅用餐。
她甚至指了指对面的座位:“坐下一起吃吧!”
古诚怔了怔,这是极少有的情况。
但他没有多问,依言坐下,姿态依旧拘谨,只点了最简单的一份套餐。
用餐时,叶鸾祎似乎心情不错,偶尔会聊两句关于刚才委托的情况。
仿佛昨夜和清晨的警告与试探都未曾发生。
古诚谨慎地应答着,不敢有丝毫逾越。
然而,这种看似缓和的气氛,在下午回到律所时被打破了。
前台一见到叶鸾祎,立刻迎了上来,神色有些为难:
“叶律师,苏婉晴苏小姐来了,在会客室等您!
她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您谈,关于…关于古管家的!”
古诚的脚步瞬间僵住,血液似乎都凉了半截。
叶鸾祎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眼神变得锐利。
她瞥了一眼面色发白的古诚,冷哼一声:“她倒是迫不及待了!”
她没再多说,径直走向会客室。
古诚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紧跟在她身后。
会客室里,苏婉晴正优雅地品着茶。
见到叶鸾祎进来,立刻放下茶杯,站起身,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担忧和歉意:
“鸾祎,你回来了。真是不好意思,贸然来访!”
她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叶鸾祎身后的古诚。
在他苍白的脸上停顿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心疼和……算计。
“婉晴,有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说,还劳你亲自跑一趟?”
叶鸾祎在主人位坐下,语气疏离。
苏婉晴叹了口气,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其实…是关于古管家的!
我昨天看他状态真的很不好,心里实在放心不下。
鸾祎,我知道你对他要求严格,但是不是…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毕竟他跟了你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古诚站在叶鸾祎身侧后方,低着头,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苏婉晴这番话,看似求情,实则是火上浇油。
是在明目张胆地挑战叶鸾祎的权威,也是在将他往更深的火坑里推!
叶鸾祎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端起秘书刚送进来的咖啡,轻轻吹了吹气。
“婉晴,”她放下咖啡杯,抬眼看着苏婉晴,唇边勾起一抹没什么温度的弧度。
“我的管家,怎么管教,是我的家务事。就不劳你费心了吧?”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苏婉晴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但还是努力维持着:
“我不是那个意思,鸾祎,我只是觉得……!”
“你觉得什么?”叶鸾祎打断她,眼神骤然变冷。
“觉得我对他太狠?还是觉得……你比他更适合待在我这个位置,来决定该怎么对待他?”
这话已是相当不客气,直接撕破了苏婉晴那层虚伪的关心。
苏婉晴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鸾祎,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只是作为朋友关心一下……!”
“朋友?”叶鸾祎轻笑一声,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真心朋友,不会一次次地把手伸到别人的家里,更不会对着别人管教下人说三道四。
婉晴,你的关心,是不是用错了地方?”
会客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古诚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
苏婉晴被怼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她看着叶鸾祎那冰冷而强大的气场,知道自己今天的试探彻底失败了,反而碰了一鼻子灰。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好吧,既然你这么想,那就算我多管闲事了。
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拿起包,几乎是落荒而逃,经过古诚身边时,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带着不甘和一丝怨怼。
会客室的门被关上,只剩下叶鸾祎和古诚两人。
叶鸾祎没有说话,只是靠在椅背上。
手指轻轻敲着扶手,目光落在虚空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古诚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他知道,暴风雨即将来临。
良久,叶鸾祎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看到了?”
古诚低下头:“看…看到了,小姐!”
“她为什么这么执着?”叶鸾祎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问自己。
古诚沉默不语,他无法回答。
叶鸾祎站起身,走到他面前。
她没有像昨晚那样逼迫他抬头,只是用冰冷的目光审视着他。
“我不管她为什么!”她一字一句地说,带着彻骨的寒意。
“但我警告你,古诚,如果你敢因为她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再生出任何一丝一毫别的心思……!”
她的目光落在他脖颈上,那里被衬衫领子遮住,但他们都清楚下面是什么。
“……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过分!”
古诚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然后睁开,目光坚定地迎向她:
“绝不会的,小姐!我的命是您的,绝不会再被任何人动摇!”
叶鸾祎盯着他看了几秒,似乎是在确认他话里的真伪。
最终,她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会客室。
古诚独自留在空旷的房间里,腿有些发软。
他知道,苏婉晴这次鲁莽的举动,不仅没能“救”他。
反而让叶鸾祎的掌控欲,和警惕心提到了最高点。
他未来的日子,恐怕会更加难熬。
但奇怪的是,在极致的压力和恐惧之下。
他心中对叶鸾祎的那份扭曲的归属感,似乎也变得更加牢固了。
他整理了一下情绪和表情,稳步走出会客室,继续他作为“叶鸾祎的管家”的职责。
只是那挺直的背脊之下,无人知晓的枷锁,似乎又沉重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