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时间仿佛被按下了加速键,又或者,是某种无形的力量听到了谢怀蝶内心深处那点微弱的、想要连接过去的意愿。
接下来的日子,发生的一切似乎都在隐隐围绕着“儿时”这个主题展开,让他避无可避,不得不直面那片记忆的空白。
周末,许知夏依旧住在谢怀蝶家,两人之间那种别扭又默契的氛围已然成了常态。
周一上学,他们也学聪明了,选择了更灵活自由的自行车。两人骑着车,穿行在清晨的街道上,风吹起校服的衣角。
这一次,许知夏没有再直白地揭露那些让谢怀蝶跳脚的黑历史,而是用一种更迂回、更温和的方式,隐晦地提起一些童年片段,比如“这条路我们以前常跑”、“那家店的糖画你小时候能盯着看半天”。
谢怀蝶骑着车,目视前方,没有像以前那样烦躁地打断,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从喉咙里发出一个模糊的“嗯”表示自己在听。
到了学校,两人并肩走进教室,这场景已经变得如此自然,甚至没人再投来惊讶的目光。那个关于他们的cp超话依旧热闹,图片和“目击证据”不断更新。
谢怀蝶对此的态度已经从最初的暴躁变成了麻木——爱怎么传怎么传吧,只要不舞到他面前,不影响他原本就浑噩的生活,他都懒得管了。
而他不知道的是,那个实名认证为“许知夏”的账号,几乎在每一条关于他们两人的、尤其是捕捉到谢怀蝶各种生动表情(哪怕是暴躁的)的帖子下面,都默默地点了一个赞。
日子一天天滑过,平静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暗涌。大约距离那节让他社死的美术课过去了一周左右,一个许久未曾活跃的身影——体育委员祁余,在一次午饭后,站到了讲台上。把刚吃完饭从后门走进教室的许知夏喊住。
许知夏脚步顿住,连带旁边的谢怀蝶也下意识停了下来。
“学神留步!”祁余几步蹿过来,脸上堆着笑,带着点恳求:“学神,咱班有个篮球赛,你也知道的,咱班就你篮球打得最好,要不然你……”
许知夏几乎没犹豫,言简意赅:“报。”
“多谢学神!”祁余松了口气,随即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唰地移到了旁边正准备溜走的谢怀蝶身上,语气更加热络,“还有谁想报吗?”
这眼神,这问法,明显就是冲着他谢怀蝶来的!
谢怀蝶后背一凉,下意识就往后退了半步,摆手拒绝:“我就算了吧。” 就他在学校这副整天没精打采、仿佛随时会断电的样子,上了球场别打着打着直接原地挂机,那才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
祁余却不打算放过他,凑近一步,压低声音,用了一种混合着调侃和“你懂得”的语气:“别啊校霸,你看你和学神关系这么好,”他特意强调了“关系这么好”,眼神暧昧地瞟了瞟许知夏,暗示着上次撞见两人“同宿”的事,“你也不想你家知夏孤零零一个人在篮球场上打球吧?多可怜呐!”
谢怀蝶:“……”
这他妈是赤裸裸的威胁!这大嘴巴要是再把那天早上的事情添油加醋说出来……
一股强烈的社死预感让他头皮发麻。他咬着后槽牙,几乎是豁出去般地,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行,报报报!”
算了,打球总比名声扫地强!
祁余立刻眉开眼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洪亮:“多谢校霸大大英勇就义!”祁余笑着送走了2位大佬,继续逮着其他人报名。
篮球赛的名单,就这么定了下来。而某人被迫“英勇就义”的传说,恐怕又要为那个热度不减的cp超话,增添新的谈资了。
报完名,祁余动作麻利,当天下午就把申请表交到了班主任老李手里,顺利申请到了放学后使用篮球场进行训练的许可。
于是,在一帮人吃完晚饭,正三三两两慢悠悠晃向教学楼准备上晚自习的时候,祁余如同一个精准的拦截器,出现在食堂门口,喊住了刚刚确定的篮球队成员——林言卿、他自己、谢怀蝶、繁若以及许知夏。
“你们几个,等等!”
许知夏第一个停下脚步,转过身,语气平静:“怎么了?”
祁余脸上带着兴奋的光,扬了扬手里刚刚批下来的条子:“老班说了,晚上晚自习我们可以去球场练习!你们赶紧回去都收拾收拾,拿好水,咱们直接去操场那边练练手感!”
哈?晚自习练习?!
谢怀蝶原本的想法是回去直接睡到晚自习结束。然而这个想法在这句话之后彻底泯灭。
他很想说不去。
但,总归来说不太好。
倒不是他对班级荣誉有什么愧疚感,纯粹是他刚生出撂挑子的念头,还没来得及开口,那个站在他斜前方的许知夏,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毫无预兆地转过头,低下头,目光沉静地落在了他脸上。
那眼神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平静得像一汪深潭,但谢怀蝶就是从里面读出了明晃晃的几个大字:你要丢下我一个人吗?
“……”谢怀蝶所有到了嘴边的拒绝词,都被这个眼神硬生生堵了回去,噎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他憋屈地别开脸,含糊地咕哝了一声,算是默认了。
其他几人,林言卿推了推眼镜,没什么意见;祁余更是积极分子。于是,一行五人,在部分同学羡慕或同情的目光中,晃晃悠悠地先回教学楼拿水杯,然后又慢吞吞地往操场走去。
他们身后,隐约传来其他同学的议论:
“我也好想晚自习下去打球啊……”
“那你去跟老班申请呗?”
“得了吧,校霸在那儿呢!你想让我死啊?!”
显然,谢怀蝶的“校霸”余威尚存。
而此刻,走在前往操场的路上,谢怀蝶已经提前进入了“低电量模式”。
困倦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他眼皮耷拉着,脚步有些发飘,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别惹我,我想睡觉”的怨念气息。对于即将到来的篮球训练,他实在提不起半点精神。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四个身影朝着喧闹的操场走去,其中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一点一点,仿佛随时都能站着睡着。今晚的训练,对某人来说,注定是一场艰苦的耐力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