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目光最终都汇聚在段无咎身上。他立于残阳血色之中,黑袍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身形挺拔如标枪。他深邃的目光缓缓扫过这片惨烈的战场,又投向那幽深莫测的山谷,最后落回身边一张张或忧虑、或紧张、或跃跃欲试、或杀意凛然的俏脸之上。
“朱丹臣!”段无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异常的威严,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末将在!”朱丹臣立刻躬身抱拳。
“此地凶险,丁春秋妖人及其党羽极可能潜伏左近,甚至已先一步入谷。目标,或许是聋哑谷中的师傅无崖子,或许…”段无咎的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过自己腰间悬挂的一个古朴卷轴,以及马芊芸紧握的玉佩,“是我等身负之物。传令!”他的命令清晰而冷冽,如同金铁交鸣:
“一、御林军即刻依险扎营!以此处高坡为核心,外围三十丈内,所有草木荆棘,尽数伐倒清除,不留死角!以伐倒之木,于营地外围布设三重拒马鹿砦,尖刺向外,内嵌铁蒺藜!营地四角,立起三丈高的刁斗望楼,配强弓硬弩与响箭示警之物!”
“二、营地内部,划分区域,设立明暗哨卡!明哨由御林军精锐甲士轮值,暗哨由影卫潜行布控。巡逻队十二人一组,分三班轮换,佩刀执弩,路线交叉覆盖营地及周边百丈范围,口令每半个时辰一换!篝火管制,入夜后,除必要照明及警戒火把,余者尽灭!所有人员,非令不得擅离营地半步,违令者,军法从事!”
“三、影卫指挥使何在?”段无咎目光投向阴影处。一个全身包裹在墨色软甲中,气息近乎完全融入暮色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单膝跪地。
“命你部精锐,即刻潜行!重点布控聋哑谷入口、两侧山脊制高点、以及所有通往此地的可疑路径!特别是那些气机被刻意扰乱、易设伏之地!发现任何异常,飞鸽或响箭传讯,不得擅自接敌!我要知道这山谷内外,飞过一只鸟,爬过一只虫,都逃不过你们的眼睛!”段无咎的命令斩钉截铁。
“遵命!”影卫指挥使低沉应诺,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消失在愈发浓重的暮色里。
朱丹臣也领命而去,立刻开始呼喝指挥。训练有素的御林军立刻行动起来,砍伐树木的“梆梆”声、搬运重物的号子声、设置拒马的撞击声瞬间打破了落魂坡的死寂,一股肃杀紧张的军事化气息迅速笼罩了这片刚刚经历血战的平地。
营地中央,临时清理出的一片空地上,段无咎与马芊芸、王语嫣、蓝小蝶、木婉清、钟灵、马芊芸、叶蝉衣围坐。一盏防风的气死风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映照着众人凝重的脸庞。
“丁春秋在此出现,目标明确。”段无咎率先开口,手指在粗糙的地面上划出聋哑谷的简易轮廓,“其一,为师尊无崖子前辈。他叛出师门,害师夺宝,逍遥派正统传承始终是其心头大患。师尊隐于聋哑谷多年,以苏星河师兄布下珍珑棋局掩人耳目,如今这层屏障,恐怕已被金国大祭司或其爪牙窥破。丁春秋此番,极可能是奉了金国之命,前来斩草除根,夺取逍遥派至高传承。”
“其二,”段无咎目光锐利,“为我等而来。金国大祭司对我手中掌握的线索(他意指卷轴)及可能与逍遥派相关的信物(看向马芊芸手中的玉佩)觊觎已久。丁春秋投靠金国,实力必然大进,有金国秘法或毒物加持,其化功大法与毒功,恐怕已非昔日吴下阿蒙。他选择在聋哑谷前截杀逍遥派外门弟子,既是剪除羽翼,也是在向我们示威,更是要封堵我们入谷的道路,逼我们在此决战,或拖延时间,方便他在谷内行事。”
王语嫣接口,声音清冷如泉:“语嫣赞同王爷判断。丁春秋此人,阴险狡诈,睚眦必报,更兼贪生怕死。若无十足把握和金国撑腰,他绝不敢轻易靠近聋哑谷这等险地。他既在此现身,必有所恃。那腐尸毒痕迹犹新,他本人或其核心弟子,必然离此不远,甚至…”她顿了顿,看向幽暗的谷口,“已潜入谷中。我们在此扎营布防,虽暂时安全,却也给了他在谷内从容布置的时间。”
蓝小蝶立刻从药箱里拿出几个玉瓶:“那还等什么?我这‘辟毒丹’虽不敢说能完全克制老怪物的毒,但护住心脉,延缓毒性发作应无问题。还有这‘清瘴散’,撒在营地周围,寻常毒虫毒瘴难以侵入。夫君,我们得尽快进去!苏星河前辈和他的弟子们恐怕…”她内心焦急:[薛慕华神医他们的人在此遇袭,谷内情况定然危急!我的新解毒散配方还缺几味主药,或许谷中就有…]
木婉清“锵”地一声,半截修罗刀已然出鞘,冰冷的刀锋在灯下泛着幽光:“布防已毕,何须再等?入谷!寻到那老贼,杀了便是。管他有何倚仗,一刀下去,皆成虚妄!”她眼中杀意几乎凝成实质,[拖延一刻,谷中之人便多一分危险。段无咎…你还在犹豫什么?]
钟灵抱着闪电貂,小脸煞白,但还是鼓起勇气道:“木姐姐说得对,不能等!灵儿…灵儿也帮忙找路!闪电貂鼻子最灵了!”她怀中的貂儿似乎感受到主人的决心,也昂起小脑袋,“吱吱”叫了两声。
马芊芸紧握着玉佩,感受着那温润中透出的一丝奇异暖意,仿佛能稍稍驱散心头的阴霾。她看向段无咎,柔声道:“王爷,诸位姐妹所言有理。丁春秋入谷,目标若是无崖子前辈,前辈危矣;若是王爷信物,他得手后更会立即远遁。迟恐生变。营地有朱将军坐镇,影卫监控四方,当可无虞。我们…还是应尽快入谷。”她抚着小腹,心中默念:[孩子,保佑你父王平安…]
叶蝉衣再次闭上双眼,双手捏了一个奇特的法诀,指尖那缕淡青气息如同灵蛇般游动。片刻后,她睁开眼,指向聋哑谷入口左侧一条被藤蔓半掩、毫不起眼的小径:“王爷,主径气机混乱如麻,死气弥漫,是陷阱。那条小径…虽也凶险,隐有血煞之气浮动,但其下似乎有微弱的…生气流转,应是近期有人强行突破过,留下了一丝生机裂隙。或许…是苏星河前辈的弟子们为求援而开辟的险径?”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段无咎身上。营地周围,拒马林立,刁斗高耸,甲士巡逻的脚步声沉重而规律,篝火被严格控制,只有零星几点光芒在黑暗中闪烁,映照着刀枪的寒芒。整个营地如同一只匍匐在落魂坡上的钢铁刺猬,散发着凛然不可侵犯的肃杀之气。
段无咎的目光,缓缓扫过众女殷切而坚定的脸庞,最终定格在叶蝉衣所指的那条隐秘小径。那路径蜿蜒曲折,没入更加浓重的黑暗之中,仿佛直通幽冥。
他霍然起身,黑袍在夜风中展开,如同垂天之翼。
“营地交予朱丹臣,严加戒备!影卫,继续监控,若有大批敌人来袭,以响箭为号,固守待援!”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
“小蝶,分发辟毒丹与清瘴散,每人一份,即刻服用涂抹!”
“蝶衣,前面请引路,破此迷瘴!”
“婉清、钟灵,注意观察左右两翼!”
“语嫣,居中策应,洞察全局!”
“十九,你陪同芊芸留在营地”
众人见段无咎主意已定,便不做争辩,开始分头准备。
段无咎的目光如电,穿透沉沉夜幕,直指聋哑谷深处。 “目标,聋哑谷!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