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时无言,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远处隐约虫鸣。
无声的默契与信任在静默中流淌,比任何言语都更让人心安。
负责警戒的清风快步走来,脸色凝重,低声禀报:王爷,派去前方探路的兄弟回报,在距此十里外山涧,发现了这个。
他双手呈上一物。
那是片衣角碎片,质地华贵,与这荒山野岭格格不入。
更让人心惊的是,碎片上用金线绣着清晰的繁复徽记……那图案,与之前在破庙中袭击他们的死士身上搜出的令牌纹饰,一模一样!
云皎皎瞬间抬头,与萧璟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冰冷的寒意。
萧璟指节泛白,紧攥那片布料,眸中寒光凛冽,似凝万载玄冰。
十里外山涧……声线低沉,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可发现其他踪迹?
回王爷,发现碎片处有激烈打斗痕迹,血迹未干,但未见尸体或其他遗留。”
“对方处理得很干净。清风垂首禀报,属下已加派人手扩大搜索范围,并加强此地警戒。
萧璟微抬眸,将碎片收起,未再多言。可周身散发的冷意,让周遭温度都骤降几分。
云皎皎拢紧肩上犹带他体温的披风,心底刚升起的旖旎被严峻现实冲散。
敌人的影子,果然如影随形。
这时,研究完舆图的谢流云和明月走来。
谢流云一眼察觉气氛不对,再瞧萧璟比平时更冷三分的脸,以及云皎皎肩上那件明显属于萧璟的披风,眼珠一转,脸上瞬间挂起那标志性的欠揍笑容。
他故意拉长调子,扇子摇得风流,目光在二人间来回扫视,这深更半夜荒山野岭,火光摇曳的……二位聊完家国大事,开始体己话了?
他重点瞄了瞄披风,啧啧两声,璟哥,可以啊,都知道怜香惜玉了?这披风送得,很是时候嘛!
云皎皎被他调侃得脸颊微热,下意识想取下披风,却被萧璟一个眼神制止。那眼神平静,却不容置疑。
萧璟甚至没抬眼皮,只淡淡扫了谢流云一眼:看来你精力很充沛。
谢流云嘿嘿一笑,凑到云皎皎另一边坐下:小嫂子,你跟璟哥刚才聊什么了?”
“我看他脸色都比刚才暖和了不少,难得啊!快跟流云哥哥说说,我也好学两招,以后哄姑娘家开心。
云皎皎被他闹得哭笑不得,还没想好怎么回击,就听萧璟淡漠的声音再次响起:
她在心疼本王。
萧璟端起侍卫刚递来的热水,慢条斯理喝了一口,仿佛在陈述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噗……咳咳咳!谢流云差点被口水呛到,瞪大眼盯着萧璟,像不认识他一般,璟哥?!你……你刚才说什么?
他掏掏耳朵,我是不是被山风吹幻听了?
云皎皎也彻底愣住,完全没料到萧璟会如此直白,脸颊瞬间爆红,连耳根都染上绯色,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
你……你胡说什么!她羞恼瞪向萧璟,却见对方依旧八风不动,只是眼底深处似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实话。萧璟放下水杯,看向谢流云,语气依旧平淡,你羡慕?
谢流云:
他捂着胸口,做出一副深受内伤的样子:璟哥,你变了!”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你以前惜字如金,现在居然……居然都会用实话怼人了!”
“还怼得这么精准狠辣!
他转而看向云皎皎,痛心疾首:小嫂子,你看看!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璟哥跟着你,都学坏了!
云皎皎本来羞窘难当,被谢流云这活宝一闹,反没那么尴尬了,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一直在旁默默啃果子的阿蔓抬起头,眨巴大眼看看云皎皎,又看看萧璟,最后看向谢流云,懵懂又认真地说:
谢世子,你是不是也想有人给你披披风,心疼你呀?”
“可是你没有小姐这么厉害的王妃呀!
童言无忌,精准补刀。
谢流云瞬间僵住,指着阿蔓,手指颤抖:你……你这个小丫头……跟谁学的!
他哀嚎一声,完了完了,这地方没法待了!”
“不仅璟哥变了,连小阿蔓都学会扎心了!
“我这孤家寡人,真是碍了你们的眼!
看着他夸张表演,连一向面瘫的明月嘴角都几不可察地抽动一下,默默将头转向另一边。
萧璟无视谢流云的耍宝,将水杯重新斟满,自然地递到云皎皎面前:喝点热水,压惊。
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做过千百遍。
云皎皎看着眼前袅袅白气,再瞧萧璟那副理所当然的神情,心底像被羽毛轻拂,又暖又痒。
她低声道谢,接过水杯小口啜饮。
温热液体顺喉滑下,确实驱散不少夜寒与惊悸。
谢流云看着这一幕,扇子也不摇了,有气无力地耷拉着肩:得,我这不仅是孤家寡人,还是多余的。”
“你们这无声无息的……比直接喂我吃糖齁还让人难受!这叫杀人诛心!诛心啊!
他夸张仰天长叹:这差事没法干了!”
“不仅要防着明枪暗箭,还要时刻准备被自家兄弟塞一嘴狗粮!天理何在!
话音刚落,负责外围警戒的侍卫队长匆匆而来,面色比刚才的清风还要凝重。
他手中捧着的,不再是衣角碎片,而是一枚深深嵌入树干、尾羽仍在微颤的,弩箭!
箭簇在火光下泛着幽蓝冷光,明显淬了剧毒。
王爷!西北方向林中有异动,发现了这个!”
“对方人数不明,身手极佳,一击即退,我们的人……没追上。
刚刚被谢流云插科打诨缓和的气氛,瞬间再次紧绷!
调侃与温情被抛诸脑后,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那枚淬毒弩箭上。
敌人,并不只在十里外留下踪迹。
他们已经悄无声息地摸到近处,如同潜伏黑暗中的毒蛇,发出了冰冷的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