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嫣然笑容不变,眼底迅速掠过阴霾,讪讪收回锦盒:
是嫣然考虑不周。王妃既有万全准备,那便最好。
又说了几句闲话,她便起身告辞。
转身离开时,脸上温婉笑容瞬间消失,只剩冰冷嫉恨。
谢流云看着她的背影,摇扇对云皎皎道:小嫂子,应对得漂亮!”
“这女人惯做表面功夫,千万别信。
云皎皎淡淡一笑:放心,我心里有数。
一下午的紧张学习与应对,虽感疲惫,但云皎皎对明日入宫可能面临的情况,已有了轮廓。
那深宫之内,等待她的绝不只是一场简单家宴,而是暗藏机锋的考验。
晚膳时,萧璟过来同食。
席间未多问礼仪学习,只在她揉手腕时,淡淡说: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明日跟紧本王即可。
依旧是简单一句,却比任何安慰都让她安心。
夜深人静,云皎皎躺在床上,脑中回放严嬷嬷的礼仪、谢流云的消息、林嫣然暗藏锋芒的眼神。
皇宫,是比落霞山脉更复杂的迷宫。
明日之行,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但她必须去,也必须安然归来。
她轻轻握住袖中那枚温润平安扣,闭眼。
天未亮,漪澜院已灯火通明。
云皎皎再次穿上那身繁复的亲王王妃礼服,珠冠压顶,环佩叮当。
阿蛮阿蔓带着侍女围着她做最后整理,动作轻快。
镜中人华贵端丽,眉宇间却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紧绷。
严嬷嬷最后检查仪容,微微一笑:
王妃仪态无可挑剔,谨记老奴所言,沉稳应对即可。
有劳嬷嬷。云皎皎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胸腔里那不听话的悸动。
说不紧张是假的,可是皇宫,一言一行关乎生死,更何况还有那么多虎视眈眈的眼睛。
萧璟准时到来。
一身玄色亲王常服,金冠玉带,身姿挺拔,气场凛然。
他看到盛装的云皎皎,目光停留一瞬,未多言:走吧。
马车候在府外。登上车,车轮碾过青石板路,辘辘驶向皇城。
车厢内很安静。云皎皎能清晰听见自己过速的心跳,手心沁出薄汗。
她悄悄深呼吸,效果甚微。
车窗外,街景渐退,红墙黄瓦愈近,无形的压迫感越来越强。
不行,不能这样进去。
云皎皎心念电转,想起前世应付紧张的法子。
她不着痕迹缩手入袖,指尖微动,在无人看见处,她正依九宫方位,暗自掐算一个小吉凶诀,同时心中默念清心咒。
不为预测,只为借这熟悉的本源能力,抚平躁动心绪,稳固自身气场。
如同落水者抓住浮木,是本能的自救。
渐渐地,过快的心跳平缓,手心汗意消退,脑中杂念驱散,只余一片清明冷静。
她微微挺直背脊,眸中恢复惯有的灵动与沉稳。
萧璟虽未看她,却似察觉她气息变化,侧目一瞥,见她神色已复平静,眼底几不可察地掠过一丝赞许。
马车在宫门前停下,换乘宫内软轿。
穿过一道道宫门,长长宫道仿佛没有尽头。
两侧高耸宫墙,隔绝外界一切,只余皇家特有的庄严肃穆。
引路太监躬身在前,脚步无声。
终于,轿子在长乐宫前停下。
夜王殿下,夜王妃,请稍候,容奴才通传。太监尖细的声音在寂静宫苑中格外清晰。
云皎皎站在萧璟身侧,微微垂眸,调整呼吸。
她能感觉到几道视线从不同方向落在自己身上,带着审视与好奇。
谨记严嬷嬷教导,她姿态端庄,目不斜视。
很快,太监出来唱喏:宣——夜王、夜王妃觐见——
两人一前一后步入长乐宫正殿。
殿内熏香袅袅,陈设典雅华贵而不失威仪。
皇帝萧琰未坐龙椅,而是在窗边紫檀木榻上,身着常服,端着茶盏,神色看似温和。
臣弟(臣妇)参见皇兄(陛下),恭请圣安。萧璟与云皎皎依礼参拜,动作流畅标准,无可挑剔。
平身,看座。萧琰放下茶盏,目光落在云皎皎身上,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探究,这位便是云氏?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云皎皎依言微抬头,目光恭谨垂落前方尺余,既不失礼,也不直视天颜。
她能感觉到皇帝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
嗯,模样周正灵秀。萧琰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老七在朕面前对你赞誉有加,说你心思灵巧,能缓解他旧疾,在外亦能辅助安抚百姓。”
“看来朕当初允了这婚事,倒是成全一桩佳话。
陛下谬赞。云皎皎声音清晰柔和,不卑不亢,臣妇愚钝,幸得王爷不弃,唯有尽心侍奉,略尽绵力,不敢当陛下如此夸赞。
回答滴水不漏,既谢恩,又将功劳归于萧璟的和自己的,毫无居功自傲之意。
萧琰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这云氏年纪不大,应对却如此得体沉稳,与他想象中的或形象相去甚远。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通报:德贵妃娘娘、端慧长公主殿下到——
云皎皎心中微凛。来了。
只见两位华服女子在宫人簇拥下步入殿内。
为首美妇人身着绛紫宫装,雍容华贵,眉眼间带着一丝凌厉……德贵妃。
稍后半步的妇人年纪稍长,石青色常服,面容严肃,眼神挑剔……端慧长公主。
臣妾(臣妹)参见陛下。两人向萧琰行礼。
都坐吧。萧琰笑了笑,正好,老七带着新妇来见朕,你们也见见。
德贵妃坐下,目光便落在云皎皎身上,带着审视的笑意:这位就是夜王妃?”
“果然好模样。”
“听闻王妃不仅懂医理,还精通玄学术数?”
“这在闺阁女子中,倒是少见得很。
语气带笑,话语却绵里藏针,直指云皎皎那不合常理的出身和技能。
殿内瞬间安静,所有目光聚焦云皎皎。
云皎皎感觉到身侧萧璟气息微冷。
她放在膝上的手轻动,指尖在袖中再掐一个安神诀,面上依旧保持得体浅笑,迎向德贵妃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