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巨大的情绪消耗仿佛抽空了所有力气,温雨慈这一觉睡得格外沉,像是坠入了无梦的深海。直到刺耳的闹铃声顽强地穿透睡眠的屏障,她才不情愿地缓缓翻了个身。眉心处传来一阵隐隐的胀痛,是情绪剧烈波动后留下的印记。她用手掌用力按了按额角,深吸一口气,一把掀开了温暖的被子。
清晨的凉意瞬间包裹住她只穿着单薄睡衣的身体,激得她轻轻一颤,却也像一剂强效清醒剂,让她混沌的大脑开始了“强制开机”。
她艰难地坐起身,双脚摸索着踩进拖鞋。就在意识逐渐回笼的瞬间,一个念头如同电光般闪过——手机!她昨晚似乎在等待中睡着了!心下一急,她连忙在床上翻找起来,终于在被子褶皱的深处,抖落出了那个被遗忘的“牵挂”。
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点亮屏幕。锁屏界面上,一条简洁的通知赫然映入眼帘,发送者的名字让她的心跳漏了一拍。点开详情,那寥寥数语在屏幕上清晰呈现:「已落地,勿担忧。」
短短几个字,让温雨慈鼻尖猛地一酸,眼眶竟有些刺痛感,不是悲伤,而是一种高度紧张后骤然松弛的应激反应。她迅速回复,同样简短:「嗯,知道了,一切顺利。」
点击发送的瞬间,仿佛某种沉重的枷锁应声脱落。温雨慈长长地舒出一口气,一直紧绷的心弦彻底放松下来。方才的沉重和头痛似乎都不翼而飞,身体变得轻快无比,她几乎是蹦跳着下了床,小跑着冲进了卫生间。
“妈妈早安!”清脆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雀跃,传进正在厨房忙碌的温母耳中。温母回头,看到女儿脸上洋溢着的、不同于昨日阴霾的明亮笑容,悬着的心终于踏实落下,也回以一个安心的微笑,转身更专心地准备起早餐。
站在洗手池前,温雨慈看着镜子里那个满嘴泡沫的女孩。那双眼睛亮晶晶的,眉梢眼角都带着藏不住的笑意,连刷牙的动作都显得格外轻快。她不禁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愣了一下,随即感到一丝诧异的羞赧——没想到,自己阴转晴的心情,竟然仅仅系于他跨越万里送来的、那么简单甚至有些冷淡的几个字。这种轻易被牵动的情绪,让她觉得有些没出息,却又无法抑制地从心底里冒起欢快的泡泡。
清晨的忙碌像被按下了快进键。温雨慈迅速收拾好书包,从餐桌上抓起妈妈准备好的早餐——一个热乎乎的三明治和一瓶温好的草莓牛奶,匆匆说了声“妈我走啦!”便推门而出。
秋日的空气带着沁人心脾的凉意,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下,为世界镀上一层淡金。她刚到楼下,目光不经意地扫向小区门口,脚步却猛地顿住了。
那道熟悉又俏丽的身影,正百无聊赖地靠在门柱上,脚尖轻轻踢着地上的小石子,温雨慈的心头瞬间被一股巨大的暖流击中,她快步跑了过去,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薇薇?!你怎么在这呀?”
白初薇闻声抬起头,那双灵动的眼睛立刻在温雨慈脸上仔细地“扫描”了一遍。看到好友虽然眼下还有点淡淡的阴影,但整个人神采奕奕,眉眼间不见了昨天那种破碎般的难过,她脸上这才绽放出真正轻松的笑容,假装抱怨道:“还不是因为某个小笨蛋,怕你一个人胡思乱想,走着无聊呗。本小姐特地起个大早打车过来等你,够意思吧?”
听到这带着浓浓关心的“控诉”,温雨慈心里既感动又有点不好意思,她俩的家完全是反方向,这个时间在这里,她肯定起得很早,温雨慈“嘿嘿”尬笑两声,立刻亲昵地凑上去,紧紧挽住白初薇的胳膊,像只撒娇的小猫一样晃了晃。
“薇薇,有你真好!”这句话发自肺腑,说得格外真诚。随即,她想起什么,赶紧把手里还带着温度的早餐塞到白初薇手里,“你肯定没吃早饭吧?给,我妈做的,可好吃了,你快尝尝。”
手心传来暖烘烘的触感,白初薇接过这份满载着心意早餐,脸上那点故意装出来的“高傲”再也绷不住了。她像一只被顺毛的猫咪,满足地扬起了下巴,语气里带着被宠溺的得意:
“哼,这还差不多。算你有点良心!”
两个女孩相视一笑,欢声笑语洒满了通往学校的路上,昨日的阴霾似乎真的被这温暖的友谊完全驱散。
白初薇一边小口吃着温母做的美味三明治,一边叽叽喳喳地分享着班级群里那些有趣的八卦,只挑选那些轻松无害的话题,像一只辛勤的蜜蜂,努力为好友营造一个充满甜味的早晨气泡。
两个人有说有笑地走进教室。时间尚早,教室里只有寥寥无几的几个人,有的在埋头补作业,有的戴着耳机默读单词,一切显得安静而寻常。温雨慈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将书包里的书本一样样拿出来,整齐地码在桌角,动作不疾不徐,享受着这份久违的平静。
就在这时,教室后门被“哐当”一声大力推开,撞在墙上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宁静。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抬头或扭头望去。只见顾泽野顶着一头有些凌乱的短发,眼神里带着没睡醒般的慵懒和一丝惯有的桀骜,迈着散漫的步伐晃了进来。他单肩挎着书包,校服外套随意地敞开着,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
他径直走向座位,习惯性地用单手抓住椅背,猛地向后一拉。金属椅脚与水泥地面摩擦,发出极其尖锐、令人牙酸的“刺啦——”声。这声音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地刺入耳膜。
温雨慈整理书本的手指微微一顿,纤细的眉头下意识地蹙起,显露出一丝不适,但她并没有回头,只是深吸了一口气,继续着手上的动作,试图将那股烦躁感压下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尤其是在段砚舟不在的时候,她深知顾泽野的脾气和那份无人约束时的张扬。
然而,坐在她旁边的白初薇可受不了这个气。她本来就对顾泽野这种我行我素的做派颇有微词,此刻那股火气“噌”地就冒了上来。她当即把刚拿出来准备交的作业本往桌子上一拍,发出“啪”的一声响,扭过头就要开口指责:“顾泽野你……”
“薇薇!”温雨慈反应极快,连忙伸手轻轻拉住了白初薇的胳膊,阻止了她接下来可能脱口而出的话。她冲白初薇轻轻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清晰的劝阻,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急切地说:“算了吧。”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段砚舟不在,她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引发冲突,给自己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安安稳稳、风平浪静地度过每一天。
白初薇接收到温雨慈眼中传递的信息,看着她微微摇头时那份隐忍的坚持,到了嘴边的质问硬生生咽了回去。她了解温雨慈的顾虑,也知道顾泽野确实是个不好惹的主。她只得愤愤不平地扭回头,朝着顾泽野的方向狠狠剜了一眼,表达无声的抗议,然后气鼓鼓地重新拿起桌上的作业本,用力地翻动着书页,发出窸窣的声响,以此宣泄自己的不满。
教室里的这个小插曲很快过去,恢复了表面的平静,但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紧张感。温雨慈垂下眼睫,继续整理书本,心中却暗暗叹了口气,只希望这一天顺利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