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煌的膝盖仍陷在金属地表,掌心那粒光点微微搏动,像一颗不肯熄灭的心脏。他没有抬头,但右眼已不再是机械义体的模样——熔金般的色泽填满了瞳孔,视野中浮现出无数交错的数据流,如同星河倒悬,无声奔涌。
体内有东西在撕裂,在重组。
伏尔康基因链自脊椎深处震颤起来,每一道旧日战斗留下的伤疤都在发烫,左臂那些纵横交错的疤痕开始扭曲、凸起,如活物般缠绕上肩胛,化作一道道暗沉的锁链纹路。皮下电光不再无序窜动,而是沿着某种未知节律汇聚成网,蓝白光芒凝成片状,贴附于肌肉之上,逐渐硬化为铠甲般的覆盖层。
这不是进化,是被迫的觉醒。
他听见自己骨骼发出低鸣,像是远古战鼓在体内擂响。每一次心跳都引发量子结构的共振,血液仿佛被注入液态闪电,灼烧着每一寸神经末梢。记忆碎片翻腾而起:角斗场的沙尘、机械教士的刻刀、第一次引动磁场时撕裂的手臂……这些画面却被一股外来的频率强行打断。
金色符文,顺着神经系统悄然蔓延。
它们从大脑皮层边缘浮现,以贤者代码的形态构建出虚拟界面,一行行指令无声滚动——【协议:重启之门·启动序列01】【目标载体:伏尔康第三序列实验体】【意识格式化进度:3%】
雷煌咬牙,试图切断感知,却发现连痛觉都被编码了。那不是单纯的入侵,而是早已埋藏在他基因深处的后门程序正在激活。它伪装成救赎逻辑,宣称要将他引向“归还者的圣殿”,实则欲将其意识彻底抹除,只留下一具能启动装置的空壳。
“谁……下的命令?”
他低语,声音嘶哑得不像人类。
掌心的光点忽然剧烈跳动了一下。
那一瞬,幻象退散。他借着艾德琳残存意识的锚定,强行稳住神志。紫色电光残余在他机械义眼的底层电路中闪现,那是上一次系统过载时留下的痕迹。此刻,这微弱的反常信号成了唯一的突破口。
他主动引导磁场能量回流至眼部,引爆局部电离反应。
嗡——
视野炸开一圈波纹,入侵路径瞬间暴露:那些金色符文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从他的基因链第七区段破封而出,与静滞长城内部某段休眠代码遥相呼应。这不是攻击,是唤醒。有人早在千年前就设定了这个开关,只等一个合适的肉体走到此处。
雷煌冷笑,缓缓抬起右手。
“想让我当钥匙?那就看看,是谁先烧断锁芯。”
他故意放松抵抗,让意识呈现出即将屈服的状态。掌心光点黯淡下去,仿佛随主人的意志一同沉沦。恶意程序感应到变化,立即加速展开,整条神经通路被金色符文填满,直逼量子心脏所在。
就在最后一道防火墙即将崩解之际——
雷煌引爆了积蓄已久的磁场潮汐。
轰!
一股逆向脉冲自脊椎核心爆发,沿着已被渗透的代码路径反噬而上。数据桥梁剧烈震荡,连接骤然中断。但他知道,这只是暂时切断,只要他还站在长城之上,那套程序就会不断尝试重建链接。
他喘息着,额角渗出血丝,右眼金芒未退,反而更加炽烈。身体的变化仍在继续,伤疤锁链已延伸至颈侧,电光铠甲覆盖了半身,仿佛一尊由雷霆铸就的战像正从凡躯中挣脱而出。
可就在这时,胸口传来剧痛。
残存的程序并未消失,而是退守至量子心脏周围,释放高频脉冲干扰生物节律。雷煌眼前一黑,意识跌入深渊。
他看见无数个自己,站在不同时间线的静滞长城顶端,双臂高举,掌心托着发光的核心装置。每一个“他”都在微笑,每一个“他”的眼中都没有光。他们齐声低语:
“欢迎回家。”
“你本就是我们的一部分。”
“完成最后一步,就能终结轮回。”
雷煌想要怒吼,却发不出声音。他的意志正在被同化,记忆开始错乱,分不清哪些是真实经历,哪些是预设剧本。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否真的经历过角斗场?是否真的认识艾德琳?还是说这一切,不过是启动前的模拟测试?
就在意识即将沉沦的刹那——
星尘来了。
它们从破碎的方舟残骸中飘出,自虚空裂缝边缘汇聚,如银河倾泻,环绕雷煌周身旋转,形成一道螺旋轨迹。尘埃凝聚,勾勒出一道纤细的身影。
凯莉斯的虚影立于星环之中,水晶骨翼展开,断裂处闪烁着修复中的微光。她没有说话,只是抬手,将骨翼最尖锐的一端刺向雷煌胸前的数据链接点。
一刀斩下。
无形的桥梁彻底断裂。
整个空间为之一静。
她的虚影微微晃动,唇瓣轻启:“我不是警告你……不要相信任何圣剑气息的存在吗?”
话音落下,星尘溃散,身影消逝。
雷煌猛然睁眼,胸口一阵空荡,仿佛被抽走了一部分重量。但他清楚,那是寄生程序的最后一根触须被斩断。
他撑地起身,半跪的姿态转为站立。电光铠甲完整覆盖右半身,左臂锁链纹路深入皮肉,与新生组织融为一体。右眼金芒如恒星燃烧,穿透护盾膜层,直视那片漂浮的灵能星尘带。
他知道艾德琳还在那里。
他也知道,刚才的一切不是偶然。
贤者代码不会自行发动攻击,除非背后有人操控。而凯莉斯为何能精准截断链接?她的星尘为何总能在关键时刻出现?这些问题盘旋在脑海,却被一股更强烈的直觉压下——
有人在用古老名义编织命运。
而他,正被推往某个早已写好的结局。
远处,护盾依旧稳定运行,封锁着维度裂隙。议会成员僵立原地,皮肤灰败,毫无生机。变异生物仍被灵能锁链禁锢,神经团偶尔抽搐,如同梦魇中的残响。
雷煌低头,掌心的光点重新亮起,微弱却坚定。
他握紧拳头,感受着体内新形态带来的压迫感与力量失衡。这不是终点,甚至连起点都不是。真正的战争不在战场,而在构成他存在的每一粒量子之间。
风掠过长城表面,带起一片金属碎屑。
他的金瞳映照虚空,忽然察觉到一丝异样——
护盾内层的符文阵列,正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改变排列顺序。那些原本交错运行的审判庭古咒与贤者代码,竟在悄然重组,形成一段从未见过的组合图案。
图案中心,浮现出一个极小的投影点。
下一秒,影像开始加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