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煌的手还悬在投影前，指尖离那颗死星的虚影仅半寸。寒意顺着神经往上爬，但他没有缩回。
凯莉斯咳出一口血，溅在控制台边缘。她没去擦，只是抬起残翼，将最后一丝预知力注入导航晶核。画面扭曲了一下，随即展开——十二道暗红光链缠绕死恒星轨道，如同锁链即将崩断前的震颤。每一道光链末端，都连接着一座倒悬铸造塔的基座。塔身铭文正在缓慢逆转，像是某种沉睡机制被悄然唤醒。
“我看到了。”她的声音像砂纸磨过金属，“我们进去之后……全都会碎。”
艾德琳立刻上前扶住她肩膀，掌心贴上其后背脊椎第三节。灵能涌出，稳住她濒临溃散的生命场。同时，她调出方舟导航系统的底层日志，快速比对坐标唯一性。
“七纪元倒计时不是假的。”她说，“但它是自动触发协议。只要第一座工厂启动，其余十一座会同步响应，无需人为干预。”
贤者站在一旁，金色相位装甲表面忽明忽暗。颅内Stc残片负荷已达临界，接口处有细微电弧跳动。他没说话，只是将衔尾蛇权杖轻轻插入主控台的数据插槽。一圈符文自地面升起，呈环形排列，与凯莉斯投射的画面完全吻合。
雷煌终于收回手，右拳攥紧。机械教义眼因高频运算发烫，视野边缘出现短暂噪点。他盯着贤者：“你说你是守墓人。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偏偏是现在？为什么是我们？”
贤者沉默。
艾德琳冷声接话：“因为缇坦核心崩解释放的能量波动，已经惊动了底层协议。它开始校准重启序列。如果我们不主动介入，下一次能量潮汐就会直接激活第一座工厂。”
“所以这不是选择。”凯莉斯喘息着，“是必经之路。”
雷煌猛地转身，目光扫过三人。左臂旧疤突突跳动，电流在皮下窜行。他知道她在预知中看见了什么——他自己也曾在角斗场深处感受过那种绝望：身体被撕裂成量子态，意识困在时间缝隙里，一遍遍重复死亡。
可他也记得她曾折下水晶刺入掌心，只为截取那一瞬坐标。
“我不信他。”雷煌指向贤者，声音低沉，“但我信你。”
舱内一时寂静。只有方舟引擎待机的低频嗡鸣在回荡。
贤者缓缓抬起手，按向自己头盔侧面。咔的一声，装甲外壳部分开启，露出颅骨接缝处的Stc接口。蓝光从中渗出，伴随着数据流的轻微爆裂声。
“你可以查。”他对艾德琳说，“用你的灵能，穿透记忆封印层。若我有意隐瞒Ω-9来源，任你当场切断我的神经链接。”
艾德琳眯起眼。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强行扫描机械主教的记忆封印，极可能引发反噬，甚至导致自身灵能系统崩溃。但她没有犹豫，指尖划过眉心，血珠滴落，在空中画出三重禁制符文。
灵能探入。
几秒后，她瞳孔骤缩。
“三次。”她开口，语气变了，“你曾三次尝试销毁Ω-9协议副本。第一次在火星第七铸造所，第二次在冥王星阴影区，第三次……就在三个月前，银河断界外围。”
每一次都被系统反制。每一次都留下创伤记录。
雷煌盯着投影中那段被标记为【递归悖论算法】的代码，拳头慢慢松开。
“那就走。”他说。
凯莉斯摇头：“还没完。”
她抬手指向画面深处一处无法解析的区域——那里本该是导航盲区，却被一股未知能量扰动覆盖。影像不断扭曲、重组，最终显现出一个轮廓：非人，非机，非灵体。它的存在方式像是同时存在于多个维度，每一次闪现都让导航晶核发出尖锐警报。
“里面有东西。”她说，“不属于任何已知文明谱系。它……在等。”
艾德琳立即关闭外部传感阵列，防止信息泄露。她摘下灵能抑制项圈，放在控制台上。金属底座与晶核接触时发出一声轻响。
“如果我失控，”她说，“你们有权终结我。不必留情。”
贤者启动衔尾蛇权杖的跃迁引导模式。金色光流沿杖身螺旋上升，注入主控系统。方舟核心开始共振，空间曲率发生初始偏折。
雷煌走到启动键前，掌心贴上感应区。电流顺着导管流入系统，稳定了即将紊乱的跃迁参数。
凯莉斯将残翼末端轻触导航晶核。晶体表面裂纹中渗出微量蓝光，与雷煌的磁场信号融合，形成双重锁定。
四人站定位置，无人再言。
机械低鸣逐渐增强，引擎升压进入最后阶段。投影中的死恒星缓缓旋转，十二座铸造塔的位置开始微调，仿佛感知到了即将到来的入侵者。
就在这一刻，凯莉斯突然睁大双眼。
“等等——”
她的话卡在喉咙里。
导航晶核内部，那股未知存在的影像突然放大，几乎填满整个视窗。它的“形态”依旧无法定义，但某种频率的波动穿透了防护层，直接作用于凯莉斯的神经回路。
她整个人一僵，残翼剧烈震颤，裂缝中溢出的蓝光瞬间转为暗紫。
雷煌察觉不对，立刻伸手想将她拉开。
但已经晚了。
晶核表面浮现出一行刻痕般的文字，不是任何现存语言，却让每个人都读懂了含义：
**你们带它来了。**
贤者的义眼猛然收缩，衔尾蛇权杖发出刺耳警报。他试图切断数据连接，却发现指令流已被逆向劫持。
艾德琳一把抓起项圈，正要重新佩戴，却发现内层铭文正在自行蚀刻新的符文。
雷煌怒吼一声，双臂交叉胸前，引爆周身磁场。电弧炸开，暂时清空控制台周围的能量干扰。
投影闪烁数次，最终定格在那个存在最后一次显现的画面——它面向镜头，或者说，面向他们的方向，似乎微微“偏头”。
然后，一切归于静默。
方舟引擎仍在升压，嗡鸣声持续攀升。
雷煌的手仍按在启动键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凯莉斯靠在晶柱边，嘴角再次渗血，眼神却异常清明。
她低声说：“它不是在等我们。”
“是在等它。”
她的目光缓缓移向贤者手中的衔尾蛇权杖。
权杖顶端，那条衔尾蛇的瞳孔，刚刚完成了一次微不可察的收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