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
一滴血落在控制台边上，顺着金属流下去，在灯光下显得发黑。它慢慢滑进下面的导流槽，碰出一点小火花。
雷煌的手还按在终端上，手指很用力，手背上的血管都鼓起来了。他的右眼已经坏了，只剩一个烧焦的铁圈卡在眼窝里，血从额头流到下巴，干了之后变成深褐色。左臂从肩膀往下全黑了，皮肉裂开，露出里面的金属架子和断掉的线，还有电光在里面闪。
他没动，也没说话。
整个控制室很安静，只有墙在响，像是机器要炸了一样。空气里有烧焦味、铁锈味和血腥味，很难闻。通讯断了，外面没信号，突袭队失联十七分钟了，战场什么消息都没有。
但雷煌还在连系统——用最笨的办法：直接用脑子连。
他把自己的意识硬塞进共感网络，不管系统警告，关掉了痛觉。电流往脑子里冲，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像有刀在刮。但他不退。
那一瞬间，所有活着的人都感觉到了——不是命令，也不是求救。是一种很强的决心，压得人喘不过气。
瓦尔克洛没退，我们也不退。
这三个字直接打进每个人的脑子里。
通讯频道沉默了几秒，接着吵了起来。
“信号没了！突袭队联系不上！再打就是送死！”灵族女人在投影里喊，身影一闪一闪的。她头发乱了，眉心的光纹暗了，刚从预知状态醒过来。她用力拍屏幕，“凯莉斯的翅膀碎了，预言断了，你还想靠什么判断敌人？靠一个疯子往前冲的画面吗？”
审判庭的人站起来，盔甲上的符文亮了，声音冷冰冰的：“瓦尔克洛是混沌生的，他的血会污染别人。他做的事就是陷阱。现在停手还能守住防线，不然亚空间裂开，整片星域都会塌。”
工程队长按下停止键，手压在紧急封锁按钮上，声音哑但很坚决：“共振器没能量了，冷却系统坏了。再充能会炸地基。我不能让三百个技师陪葬。他们还在底下守反应堆，多撑一秒就有希望。”
控制室乱成一团，大家互相瞪着，谁也不服谁。
雷煌抬起左手，手掌对准主屏。
蓝色和白色的电从他手臂里冒出来，顺着手指连到空中，形成一张网。这些电不是乱跳的，是有节奏的，像某种古老的语言。他不说理由，也不反驳，只是把自己看到的一切传出去——通过最后一点连接，把他的所见所感全部共享。
所有人同时看到了画面——
瓦尔克洛还在走。
他在空中一步一步往前，每一步脚下都裂开，每一步都在流血。他的盔甲一块块掉，身体开始发黑，但他没有停下。前面有一道门慢慢打开，后面是翻滚的黑色裂缝，混沌的力量涌出来。而在那深处，出现了一个没见过的符号阵——那是“终焉之锁”，传说中能封住空间通道的东西。
艾德琳突然抖了一下。
她靠着桌子，嘴边有血，脖子上的环烧红了，皮肤和金属接触的地方冒烟。她的眼睛缩得很小，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她一把扯下颈环，反手插进主接口。灵能顺着线路爆开，墙上全是裂痕，空中闪出影子——
瓦尔克洛砍开了第三道门，一只手用斧头顶住裂缝，另一只手按在符号阵中间。他的身体正在碎掉，头已经化成灰飘走了，但他的手还在推。
“他在关门……不会回头。”她的声音很小，但每个字都很重，震得屏幕都在晃。
所有人都闭嘴了。
欧米伽-7站在角落，装甲慢慢亮起，金色的光重新流动，关节处像水一样闪。他没看任何人，走上前，把衔尾蛇权杖插进数据口。权杖接通的一刻，空中浮现出很多符号，作战图开始变化。
屏幕上的星图变了，三条路线出来了：
第一条由灵族执行，目标是护盾频率点——要在0.3秒内破解三层密码；
第二条由审判庭正面进攻，吸引火力，给其他两路争取时间；
第三条由工程队远程引爆残留波，打能源中心，引发连锁崩溃。
“时间差必须卡在0.3秒内。”他说，“不然三路攻击会互相干扰，能量会被吸走，反而伤自己。”
“做不到。”灵族代表摇头，“我们没法保证潜入时间。混沌干扰太强，隐身也会被发现。”
“那就等一个确定的信号。”雷煌说。
话刚说完，凯莉斯的身体猛地一震。
支架断了，她摔在地上，水晶翅膀的碎片浮在空中转圈。血从肩上流下来，在地上画出一条线，最后变成一段古老的文字。那些碎片自己动起来，在空中拼出一个画面——
敌方核心暴露三秒，能量中断，护盾出现缺口。
所有人都看见了。
那是命运露出的一瞬间。
欧米伽-7立刻锁定位置，生成攻防模型。算法飞快运行，三路计划被拆解、调整、优化。倒计时设为9分17秒，精确到毫秒。
“计划通过。”他说。
“我没同意。”审判庭的人还站着，手放在权限器上，“五方授权没齐，系统不会启动总攻。这是规定，谁都不能破。”
雷煌看向星图边缘。
瓦尔克洛还在里面，没回应。他的生命信号几乎测不到，但那股意志还在，像一根拉到极限的绳子。
他闭上左眼，调出基因扫描界面。伏尔康家族的dNA在屏幕上展开，和一种奇怪信号产生了反应——那是多次共感留下的痕迹，是战友之间的特殊连接。
他把自己的身体数据输进去，模拟瓦尔克洛的心跳、脑波、神经速度、灵能曲线……
警报响了。
【身份不符，权限拒绝】
雷煌咬破舌头，把血抹在认证区，同时引爆全身电流。电光冲上去，打穿屋顶的导管，整个基地的灯疯狂闪烁。系统检测到高强度能量波动，误以为是两个人一起作战——一个主控，一个辅助，符合“共战协议”条件。
【临时绑定确认，总攻程序解锁】
倒计时开始。
9分16秒。
灵族小队消失在黑暗里，看不见了；审判庭队伍集合，铠甲亮起，战旗飘动；工程队启动最终充能，地下三层的反应堆发出低吼，像怪物要醒了。
整个战场安静下来，所有人到位。
雷煌站在高台上，双手撑着控制台。他呼吸很重，肌肉在裂，每一次心跳都让内脏疼，但电光还在身上闪，支撑着他没倒。
他知道这一仗不能再等。
8分42秒。
敌人突然张开屏障，空间扭曲，现实变形。普通攻击全失效，炮弹被打偏，导弹飞错方向，能量束被弹走。
“屏障升级。”欧米伽-7低声说，眼睛红光闪个不停，“他们发现了。”
7分59秒。
凯莉斯睁开了眼。
她的翅膀已经废了，只剩下几根发光的丝连着。但她体内长出一层薄光，像新的翅膀脉络，正快速生长。她看着雷煌，嘴唇动了动。一段信息直接传进他脑子里——坐标，时间，缺口。
她吸收了他放出的电流，完成了最后一次预知。
6分13秒。
艾德琳站了起来。
她捡起地上的权杖碎片，插进欧米伽-7的接口。两人一起发力，灵能和机械科技合在一起，禁术“真理之矛”开始凝聚。空中出现一圈圈符号，一道银光从天而降，刺穿屏障，像一把巨枪扎下去。
5分08秒。
雷煌跳上控制台，张开双臂。积蓄已久的电光从全身爆发，冲向天空。这股能量和“真理之矛”撞在一起，撕开空间，打中敌人的大脑中枢。
爆炸没有声音。
只有一片白光吞掉一切。
控制室剧烈摇晃，墙裂了，设备一个个炸开。备用电源断了，灯忽明忽暗。欧米伽-7单膝跪地，装甲熄了，权杖插在地上不动。艾德琳倒下，手里还抓着那段杖，指尖还有微弱的光。凯莉斯靠在废墟里，新长的翅膀透明带红，闭着眼，呼吸很轻。
雷煌站着，左臂黑了，右眼空了，身上的电光慢慢灭了。
星图上的波动消失了。
远处，一个人影从裂缝边走出来。
瓦尔克洛单膝跪地，盔甲烧毁大半，嘴边的触须垂下来。他低头看着自己快要散掉的手，好像在确认是不是真的回来了。然后他抬头，声音沙哑，却有一点温柔：
门……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