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端坐在御案之后,指尖轻轻摩挲着四份密报的边角,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四份密报,内容几乎一致,皆是扬州之事——李珩如何杀伐果决,如何整顿盐政,如何抄没贪官家产,又如何使扬州城焕然一新。
他缓缓抬眸,目光扫过御案前的三人——丞相谢明远端坐于侧,神色沉稳,似在思索;冯紫英跪伏在地,神情急切,似有千言万语;而苏幕遮则立于一旁,虽未言语,但眼中亦有赞同之色。
皇帝唇角微扬,笑意不达眼底:“这个李珩,倒是个妙人,不仅文采绝世,相貌堂堂,且杀伐果决,难得的是,确实承续了李晏风骨,忠心谋国啊。”
谢明远闻言,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正欲开口,冯紫英却已抢先一步,重重叩首:“陛下明鉴!扬州盐匪猖獗,官匪勾结,百姓苦不堪言!若非李指挥使雷霆手段,扬州岂能半月之内便恢复太平?”
皇帝指尖轻敲御案,似笑非笑:“哦?冯卿倒是肯替李珩说话。”
冯紫英额头抵地,声音铿锵:“臣不敢妄言!只是扬州之乱,臣亲眼所见!盐匪横行无忌,白昼持刀行凶;官差畏缩不前,反避匪类锋芒;百姓日日惶恐,不得不背井离乡;若非李珩杀伐果决,快刀斩乱麻,只怕祸患更深!”
皇帝目光微转,看向苏幕遮:“苏卿以为如何?”
苏幕遮微微一笑,拱手道:“李指挥使虽年轻,但行事果决,不仅肃清匪患,更借机将扬州军政大权尽收朝廷之手。他顿了顿,意味深长道,“那位……想必现在正心疼得很。”
皇帝眼中精光一闪,笑意更深:“是啊,初生牛犊不怕虎,朕倒是喜欢这样的臣子。且,李珩这臭小子,不仅才华出众,武备也是不俗,有勇有谋,文武双全,是个不可多得的贤臣。”
谢明远终于开口,声音沉稳:“陛下,李珩虽有才干,但杀性过重,恐非长久之道。”
皇帝不置可否,只是轻轻摩挲着密报,淡淡道:“朕记得三年前整顿两淮盐政时,你也曾说过治乱世当用重典吧?乱局用重典,朕倒觉得,他杀得还不够狠。”
冯紫英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连忙道:陛下圣明!
苏幕遮亦微微颔首,眼中似有深意。
“冯爱卿。”皇帝突然转向跪着的锦衣卫千户:“你回京途中,可看见运河两岸的流民?”不待回答便自问自答:“那些都是被盐匪贪官逼得家破人亡的百姓。”鎏金香炉突然爆出个火星,映得帝王眉眼森然:“李珩杀的哪里是官,分明是盘踞在朕江山血脉里的蛀虫!”
谢明远沉默片刻,终是叹息一声,不再多言。
御书房内,一时寂静无声,唯有龙涎香袅袅升腾,映着窗外透进的日光,在御案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皇帝缓缓起身,负手而立,目光望向窗外,似在思索。良久,他忽然轻笑一声:“这李珩,倒是个不会藏私的。”李珩若知道皇帝如此评价他,怕是要笑的把嘴咧到后脑勺。
冯紫英连忙附和:陛下明鉴!李指挥使除了安排几名亲信入锦衣卫,确实未曾谋取半点私利!而且,他那几个护卫,确实是有些本事的,无论是刺探情报,还是对阵杀敌皆不输锦衣卫分毫,听说,是李指挥使特意花重金从江湖中雇佣而来,还有两个是他自牙行买来的死奴。还有……听李指挥使言及,此次剿灭扬州匪患所用火铳,乃是前次匈奴南犯时,他苦思冥想,专为对付匈奴骑兵所造杀器。此次扬州平乱,果然效果惊人,他已将详细图纸绘制完备,回京便回进献陛下,李指挥使曾言及,家国天下,国不安何来家宁?臣以为……如李指挥使这般忠心为国者……堪称良臣!”
皇帝笑意更深:“是啊,朕所需的,正是李珩这般,一心为公,不计个人得失,这才是我大周良臣。”
他转身,目光扫过三人,最终落在谢明远身上:谢卿,你觉得,朕该赏他个什么差事?”
谢明远沉默片刻,缓缓道:陛下圣心独断,老臣不敢妄言。
皇帝大笑:“好!朕原本是想让他暂领锦衣卫,彻查扬州时弊,不曾想,他倒是让朕刮目相看了,是该朕好好想想,该怎么用这头不怕虎的初生牛犊!”
笑声在御书房内回荡,却无人知晓,帝王心中究竟在盘算着什么。
午后的阳光斜斜洒在金陵码头的青石板上,粼粼江水映着来往船只的倒影。李珩的官船缓缓靠岸,船板刚放下,码头上便是一阵骚动。贾府派来的管事,吴新登带着几个小厮和丫鬟仆妇早已候着,见黛玉下船,连忙上前行礼问安。
黛玉站在水边,纤细的手指攥紧了帕子,一双秋水般的眸子望向李珩,似有千言万语。李珩温声道:“妹妹且先去贾府住下,待我面圣复命后,便去府里看你,到时将你我婚约之事禀明了老太君,便设法把你接来咱们自己家住着。”黛玉轻轻点头,眼圈微红,终究还是跟着贾府的人上了马车。
鹰叔咧着嘴迎上来,眼睛在顾横波等八位姑娘身上转了一圈,笑得见牙不见眼:“爷,这趟差事办得可真是......”话未说完,就被墨羽用手肘捅了一下。鹰叔也不恼,搓着手招呼下人搬运行李,心里盘算着:这下李家的香火可注定要兴旺了,老爷太太泉下有知,怕是也该笑的合不拢嘴了!
七八辆大车依次排开,众女陆续登车。惊鸿带着山上的一众丫鬟,早就在院门口翘首以盼,远远看见车队,立刻提着裙摆飞奔过来。晴雯跑在最前头,待看清车上下来的顾横波等人,小嘴顿时撅得能挂油瓶:爷这是去扬州办差还是买人去了?”
李珩失笑,伸手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脸蛋:“就你话多!这几日天儿冷,夜里该给爷暖床了吧?”
晴雯顿时红了脸,低低道:“有香菱麝月、绮云可人几个,哪里就用的着我?爷也是个不老实的……。”
惊鸿忙上前见礼,眼睛却不住地往新来的几位姑娘身上瞟。李珩环视一圈,皱眉问道:“可卿呢?”
“姐姐前些日子就回秦家去了,说是秦老爷去了新京公干,秦家的事儿她要回去料理,妾身听闻鹰叔说,秦老爷如今回来了,已差了人去接姐姐。”惊鸿回道,顺手接过李珩解下的披风。
李珩点点头,吩咐道:“好生安置这几位姑娘。那个……横波和圆圆……”。
“老爷放心,妾身都省得”。惊鸿笑了笑,主动走向前:“顾妹妹、陈妹妹……”。顾横波和陈圆圆赶紧上前见礼,没几句话,几女便已然热络起来。
屋内,香菱已备好新赐的黄色蟒纹飞鱼服。李珩换好官服,腰间玉带一束,整个人更显英挺。墨竹已在门外备好马车,黑云、红剑牵着马候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