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李珩却如同泥塑木雕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低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薄唇紧抿,不发一言。那沉默,比任何控诉都更有力量,透着一股心死如灰的冰冷和倔强。
整个大殿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落针可闻。皇帝脸上的怒容僵住了,他万万没想到,李珩竟不接这个台阶!这让他这位九五之尊,瞬间下不来台,尴尬无比,难道……真要处死晋王?
皇帝脸色变幻,亲自上前替李珩松绑,李珩依旧沉默无言。就在皇帝骑虎难下之际,李珩抖掉身上绳子,抬起头,发出一声极轻、极长,仿佛耗尽全身力气的叹息。那叹息声中,是无尽的疲惫和失望,也让皇帝听的心碎。
李珩缓缓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陛下,晋王…毕竟是皇子,陛下的骨肉。臣,先父去的早,无人疼爱,受些委屈,不值什么。臣……不敢让陛下受失子之痛,还请陛下……从轻发落吧。”
话虽如此,语气却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说完,他甚至不等皇帝如何回应,便深深一揖,转身就走。无比萧索孤寂的背影,一步步走出金銮殿,消失在殿外的阳光里,也仿佛走出了皇帝期待他回归的视线。
那一席话,那个背影,如千万把钢刀扎在皇帝心头。皇帝望着儿子决绝离去的背影,如同被重锤狠狠击中,一阵剧痛。那背影里蕴含的疏离、失望,甚至是彻底的绝望,让皇帝瞬间红了眼眶。他知道,自己又一次伤了儿子的心,而且伤得极深。
巨大的懊悔和心痛淹没了帝王。他猛地转头,看向地上瘫软的李景岳,眼中再无半分慈爱,只剩下滔天的怒火和恨铁不成钢的痛惜:“来人!将这逆子拖下去!庭杖二十!给朕狠狠地打!谁敢徇私,定斩不饶!”李承昊咬着牙大声下令:
“立刻传旨宗人府,将晋王降为晋阳郡王,着其十日之内出京就藩,无朕诏令,不得回京!另,着其赔偿凝香阁一切损失,少一两银子,朕扒了他的皮!”
皇帝顿了顿,看着李珩消失的方向,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和补偿之意:“传旨!加封靖安侯李珩为二等侯,领锦衣卫指挥佥事衔……不!复其指挥使衔!赐蟒服玉带!特准其……不上朝,不座衙!”李珩的锦衣卫指挥使衔,而非职,说白了就是个虚职,但其象征意义非同小可。皇帝此举,无疑是在向整个京城宣告:李珩背后站着皇帝和锦衣卫!谁敢再欺他无权无势?
行刑太监得了旨意,下手自然“有分寸”。李景岳纵然习武出身,身体底子不差。二十庭杖下来,依旧打得他官袍碎裂,屁股和大腿上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凄惨无比。这份皮肉之苦和当众受刑的奇耻大辱,却让李景岳刻骨铭心。
他没被人抬回王府,而是去了香积寺趴在榻上养伤,香积寺的疗伤药可是一绝啊!他心中翻涌的,不是对父皇的敬畏,也不是对李珩的惧怕,而是无尽的怨毒和羞愤!他不敢再直接找李珩的麻烦,却将这滔天的恨意,一股脑儿转嫁到了始作俑者——王夫人和贾宝玉母子头上!若非他们挑拨引诱,自己怎会去凝香阁?又怎会遭此奇耻大辱?
“定是那对贱妇母子利用本王!”李景岳咬牙切齿。他立刻派人,以雷霆之势将正在家中惊魂未定的贾宝玉,拿入晋王府关押!并派人传话给王夫人:想要你儿子宝玉的命?立刻替本王赔偿李珩凝香阁的所有损失!否则……哼哼!
王夫人闻讯,如遭五雷轰顶。儿子就是她的命根子!她哪里敢怠慢?慌忙凑集了所有能动用的金银细软,战战兢兢地亲自送到靖安侯府。李珩倒也没为难她,只是坐在厅中,看着跪在地上的她,慢条斯理地拨着茶盖,淡淡开口:“看在贤妃娘娘的面上,十万两银子,此事便算了结。否则……”他抬眼,目光冷冽,“便是一千万两,本侯也定要追究到底,让你母子尝尽羞辱而亡!”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敲诈!王夫人心中滴血,却不得不咬牙认下这十万两的天价赔偿。
银子是赔了,可宝玉还在晋王手里!李景岳并不满足,再次派人传话:王夫人必须亲自到香积寺后殿当面赔罪,才能换回宝玉!王夫人救子心切,明知此去凶多吉少,但为了宝玉,她别无选择。只能心如死灰地梳洗打扮,强撑着前往那偏僻的香积寺后殿。
幽静的禅房内,檀香袅袅,却驱不散那淫靡危险的气息。李景岳屏退左右,看着风韵犹存、保养得宜的美艳王夫人,眼中邪光大盛。他一把抓住忐忑凑近的王夫人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好个毒妇,害得本王好惨!今日,你最好能好好侍奉,让本王消了这心头之恨,不然……!”他狞笑着,开始撕扯王夫人的衣裙。
王夫人浑身颤抖,绝望地闭上双眼,屈辱的泪水滚滚而下,心中只盼着儿子能平安。就在她衣衫半解,被李景岳粗暴地拖上禅榻,正遭受凌辱之际——
“砰!”一声巨响,禅房紧闭的殿门被一股巨力猛然撞开!刺目的阳光瞬间涌入,照亮了房内不堪的一幕!门口,赫然站着脸色铁青的刑部尚书韩昭,以及掌管宗室事务、以刚正不阿着称的宗正卿,安顺亲王李承泰!而引他们前来的,正是神色淡漠、仿佛只是路过看戏的李珩!
王夫人那一身保养得宜,丰腴雪白的皮肉,毫无遮掩地暴露在闯入的几位重臣眼中!巨大的羞耻感瞬间将她淹没!
李景岳如遭雷击,魂飞魄散!他知道,私通命妇,尤其还是贤妃生母,这罪名一旦坐实,父皇也保不住他!他连滚带爬地从榻上摔下来,也顾不得衣冠不整,噗通一声跪倒在安顺王李承泰脚下,涕泪横流:“王叔!王叔饶命!侄儿…侄儿一时糊涂啊!”他又惊恐地转向李珩,连连磕头:“李珩!靖安侯!是本王错了!本王猪油蒙了心!求你高抬贵手!求你千万别说出去!本王什么都答应你!贾宝玉……贾宝玉我立刻放!立刻放!”
李珩冷漠地看着他,又瞥了一眼瘫在榻上、眼神空洞、如同行尸走肉般的王夫人,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最终化为平静。他淡淡开口:“晋王言重了。今日之事,权当一场误会。韩尚书,安顺王爷,看在圣上颜面和贤妃娘娘的份上,此事……就此揭过吧。” 他甚至还“好心”地提醒了王夫人一句:“王夫人,快把衣裳穿好,还不遮了你那身烂肉?”
王夫人闻言,这才强忍羞愤,面无血色的赶紧手忙脚乱把衣裳穿好。
“呃……那个……老王爷……韩大人,此事……背后可不仅是关乎晋王一人生死,还关乎荣国府,京营督统制王子腾大人,贤妃娘娘、乃至……陛下颜面……”。李珩赶紧朝着两人拱手。
“哎!混账!混账啊!晋王……你还是收拾了,快些离京吧,再迟……本王也保不住你!”安顺王冷哼一声。
“晋王千岁,私通命妇……罢了,看在靖安侯的面上,臣也不多说什么了”。韩昭直接背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