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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子蛋糕落入垃圾桶的闷响,在寂静的值班室里异常清晰。苏婉看着那团精致的甜点扭曲地躺在废弃的医疗用品和纸屑中间,仿佛看到了自己如果屈服后可能面临的命运。陆烬的警告短信像一根刺,扎破了她心中最后一丝侥幸。这不是游戏,而是生死攸关的搏斗。陈静的“治疗”是糖衣炮弹,目的是将她驯化成另一个小满,或者更糟——另一个林默。

恐惧依然存在,但它开始变质,从一种令人瘫痪的冰冷,淬炼成一种尖锐的、用于防御和攻击的武器。她不能再被动地等待审判,她必须主动出击,哪怕只是在陈静密不透风的掌控网上,撕开一道微小的口子。

第一步,是彻底理解她的对手。苏婉再次拿出那些档案和笔记,但这次,她不再仅仅是作为一个惊恐的窥秘者,而是试图以一个“见习病娇”的心态,去剖析陈静的行为模式。她问自己:如果我是陈静,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的快感来源于何处?我的弱点又可能是什么?

陈静的动机,显然超越了普通的爱恨情仇。她似乎沉迷于一种“造物主”般的快感——按照自己的意愿,重塑他人的情感和意识。林默是她失败但珍贵的“作品”,小满是正在进行的“驯化”项目,而自己,则是一个更具挑战性、也更能证明其理论正确的“高级实验品”。她的满足感来自绝对的掌控,以及见证目标对象在精心设计的刺激下,一步步坠入她所设定的情感轨道。她对“完美作品”的追求,近乎一种偏执的艺术理想。

那么,她的弱点呢?苏婉思考着。极度自恋的人,最不能容忍的是什么?是失控,是挑战,是她的“作品”脱离预设的轨道,甚至……反过来审视她、模仿她。陈静享受的是作为观察者和操控者的上帝视角,如果猎物突然转过头,用同样冷静、甚至带着审视的目光回望她,她会如何反应?

一个大胆的、近乎疯狂的计划,在苏婉心中逐渐成形。她要以毒攻毒,用陈静的方式,和她进行一场“镜像游戏”。

机会很快来了。第二天早晨的病例讨论会,气氛依旧微妙。轮到讨论林默的病例时,陈静照例主导,提出要微调营养神经的药物配比。她的语气专业,理由充分,但苏婉敏锐地捕捉到她眼神中一闪而过的、对林默状况的某种异样关注——那不仅仅是对病人的负责,更像是对一件珍贵易碎藏品的谨慎呵护。

当陈静说完,惯例性地用目光扫过众人,寻求(或者说,预期着)赞同时,苏婉没有像往常一样保持沉默或简单附和。她抬起头,迎上陈静的目光,嘴角牵起一个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一个模仿自陈静的、带着些许了然和微妙优越感的微笑。

“陈医生的方案很周全。”苏婉开口,声音平稳,但刻意放慢了语速,带着一种沉思的意味,“不过,我在想,林默先生的脑干反射一直很稳定,但边缘系统的活动似乎有极其细微的、周期性的波动。如果我们把药物干预的重点,从维持基本生命体征,稍微向……嗯,尝试‘触动’这些更深层的、可能与情感记忆相关的区域倾斜,会不会有意外收获?”她用了“触动”这个词,而不是“治疗”,目光意有所指地看向陈静。

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下来。陆烬推了品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投向苏婉,带着明显的探究。小满则猛地低下头,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

陈静脸上的职业性微笑凝固了零点一秒。苏婉清晰地看到,她搁在桌上的手指,极其轻微地收拢了一下。苏婉的话,像一颗精心计算过角度的小石子,精准地投入了她内心最隐秘的池塘。触动情感记忆?这几乎是在赤裸裸地暗示“白玫瑰密钥”和那份禁忌的研究!

但陈静毕竟是陈静。她的失态只持续了瞬间,随即恢复了从容,甚至笑容更温和了些:“很好的视角,苏婉。看来你对这个病例投入了很多思考。不过,对于植物人状态的病人,尤其是像林默这样情况特殊的,任何激进的操作都需要极其谨慎。我们现阶段的目标,还是以维持稳定为主。”她四两拨千斤地将话题引回安全区域,但苏婉没有错过她眼底那一丝被挑战后燃起的、更加浓厚的兴趣。

这小小的试探,成功了。苏婉没有退缩,而是继续保持着那种略带审视的姿态,轻轻点了点头:“您说得对,谨慎是必要的。是我有些心急了,总希望能有更积极的进展。”她将姿态放低,但那种“我理解你的深意,并且我正在跟上你的思路”的潜台词,已经清晰地传递了出去。

会议在一种比以往更加诡异的氛围中结束。苏婉能感觉到,陈静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的时间更长了,那不再是单纯的观察,而是带着一种重新评估、甚至是……棋逢对手般的兴奋感。

接下来的几天,苏婉开始有意识地、小心翼翼地模仿陈静的某些特质。不是那种表面的温柔,而是那种深层的、对细节的掌控欲和近乎冷酷的理性。她在护理其他病人时,动作更加精准、一丝不苟,记录病情变化时,会用更简洁、更带分析性的语言,偶尔甚至会提出一些看似微小却直指关键的护理建议,显示出一种超越她年资的洞察力。

她不再回避陈静,但也不再表现出恐惧或抗拒。当陈静再次“偶然”递给她一杯安神花茶时,苏婉会坦然接过,甚至会当着陈静的面喝一口,然后礼貌地评价:“味道很好,薰衣草和洋甘菊的比例很精准,确实让人放松。陈医生对植物药理的把控总是这么恰到好处。”她将陈静的“关怀”重新定义为一种“专业技能”的展示,无形中削弱了其情感操控的意味。

她甚至开始尝试反向观察。有一次,她注意到小满在给病人换药时,因为病人无意识的动作而吓了一跳,差点打翻药瓶。在小满惊慌失措地看向陈静的方向之前,苏婉抢先一步,用平静而坚定的语气说:“小满,稳住手腕,注意力集中。”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镇定力量。小满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照做了。

那一刻,苏婉瞥见陈静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有惊讶,有不悦,但似乎……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看到自己的影子般的玩味?

苏婉知道这很危险,她是在刀尖上跳舞,是在主动吸引捕食者更多的注意。但她别无选择。只有让自己也变得“有趣”,变得难以掌控,甚至透露出一点点“同类”的气息,才能让陈静从单纯的“改造欲”中,衍生出更多的情绪,比如好奇,比如好胜心,而这些情绪,可能会让她露出破绽。

这天夜里,苏婉再次独自值班。她知道陈静今晚不值班,这是一个相对安全的机会。等到夜深人静,她悄悄拿出了那本残破的观察笔记和林枫的照片。她需要找到一个突破口,一个能将陈静的罪行公之于众的确凿证据。林枫的失踪是关键。如果林枫的失踪与陈静有关,那就不只是违反伦理的实验,而是更严重的罪行。

她仔细端详着林枫那张后期憔悴的照片,试图从中找到线索。背景是那个昏暗的房间……她放大照片的局部,在背景的书架角落,似乎放着一个造型奇特的金属摆件,像是一个抽象的飞鸟形状。这个摆件看起来很眼熟……

苏婉猛地想起,在陈静办公室的书架上,似乎也有一个类似的东西!只是因为角度和光线问题,她之前从未特别注意过。难道,林枫那些后期的照片,是在陈静的办公室里拍的?如果真是这样,那林枫在精神状态明显异常的那段时间,很可能与陈静有着极其密切的接触,甚至可能就在陈静的掌控之下!

这个发现让她心跳加速。她需要再去一次陈静的办公室,确认那个摆件!虽然风险极大,但值得一试。

凌晨三点,是一天中最困倦的时候。苏婉屏住呼吸,再次利用弄开顶楼门锁的技巧,小心翼翼地弄开了陈静办公室的门锁。办公室里一片漆黑,只有仪器待机灯发出的微弱光芒。

她不敢开灯,借着手机屏幕的微光,快速扫视着书架。果然,在书架的第二层,她看到了那个抽象的飞鸟金属摆件,与照片中的几乎一模一样!

她强压住内心的激动,开始小心翼翼地搜查办公室的其他地方。陈静的办公桌收拾得一丝不苟,几乎找不到任何个人物品。她试着拉了拉抽屉,都锁着。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时,目光被办公桌下方一个带有指纹锁的小型保险柜吸引了。这个保险柜看起来非常高级,与办公室简约的风格有些格格不入。里面会藏着什么?实验数据?林枫失踪的真相?还是……其他更可怕的东西?

苏婉知道,她不可能打开这个保险柜。但保险柜本身的存在,就是一个重要的线索。她拿出手机,调整好角度,准备拍下保险柜的照片。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把手,突然传来了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

咔哒。

苏婉的血液瞬间凉透了。陈静怎么会这个时候回来?!她不是不值班吗?

绝望之下,她目光扫过办公室唯一的藏身之处——那个厚重的、落地窗帘后面。她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悄无声息地滑到窗帘后面,紧紧贴住冰凉的墙壁,屏住了呼吸。

门开了,灯光亮起。脚步声走了进来,不止一个人!

“你确定这样安全吗?”一个压低了的、有些熟悉的男声响起,带着迟疑。

苏婉的心跳几乎停止。这个声音是……行政科的刘副主任?

接着,是陈静那特有的、带着一丝慵懒和不容置疑的声音响起,近在咫尺,仿佛就站在窗帘外面:

“当然。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更何况,谁会想到,重要的东西,就放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呢?”

苏婉躲在窗帘后,一动不敢动。陈静和刘副主任的对话,似乎暗示着他们之间存在着某种秘密交易,而那个保险柜,就是关键!

她被困住了,躲在距离危险最近的地方。而陈静接下来说的话,更是让她如坠冰窟:

“至于那个不安分的小东西……是时候让她更清楚地认识到,谁才是这里的主人了。游戏,该进入下一个阶段了。”

苏婉知道,“不安分的小东西”指的就是自己。陈静不仅发现了她的窥探,还准备升级她的“治疗”方案了。

躲在窗帘的阴影里,苏婉紧紧握住了拳头。镜像游戏才刚刚开始,但猎手已经失去了耐心,准备收网了。而她,这个蹩脚的模仿者,必须在她为自己设计的“舞台”上,找到真正的求生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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