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悬空寺三日,林辰与阿默循着山间药农的指引,往南行至“百草谷”。谷中常年弥漫着药香,溪流潺潺,两岸长满了奇花异草,红的像火,紫的像霞,连空气都带着微苦的回甘。据说谷中住着位“活菩萨”白老先生,一手医术出神入化,尤其擅长处理刀剑创伤,江湖人尊称他“再世华佗”。
两人来此,一是为寻一味“凝血草”——前几日在黑风帮冲突中,有位护寺老僧伤了内腑,寻常药物难止,唯有百草谷的凝血草能救;二是听闻谷中近日不宁,有伙“毒蝎门”的人觊觎白老先生的《百草毒经》,屡次前来骚扰,他们想顺便解围。
谷口的藤蔓后,藏着个梳双丫髻的小姑娘,约莫十岁光景,手里挎着个竹篮,篮子里装着刚采的草药。见林辰与阿默背着剑,她立刻将篮子往身后藏,警惕地问:“你们是毒蝎门的人吗?”
林辰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柔和些:“我们不是,是来拜访白老先生的。”他指了指沉水剑,“这剑是来救人的,不是来打架的。”
小姑娘打量着他们,见林辰剑穗上的狼牙虽锋利,却系着片慧能大师给的银杏叶,眼神缓和了些:“我叫阿禾,是白爷爷的徒弟。跟我来吧,爷爷在晒药呢。”
跟着阿禾往里走,药香越来越浓。谷底的空地上,晒着成片的草药,五颜六色,形状各异。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坐在竹椅上,用竹耙翻动草药,动作缓慢却精准,正是白老先生。他身上的粗布衣衫沾着草汁,却干净整洁,手指修长,指甲缝里嵌着淡淡的绿痕。
“爷爷,他们来了。”阿禾喊道。
白老先生抬起头,目光落在林辰与阿默腰间的剑上,又看了看他们鞋上的泥土,微微一笑:“悬空寺的钟声,果然能引来懂药的人。”他指了指旁边的石凳,“坐。”
林辰说明来意,白老先生听完,从竹篮里取出一片巴掌大的叶子,叶片边缘呈锯齿状,背面泛着紫晕:“这就是凝血草,捣碎了混着蜂蜜服下,能止内腑之血。但它性子烈,需用‘缓心花’中和,不然会伤脾胃。”
阿默接过凝血草,指尖刚触到叶片,就觉一阵清凉:“多谢老先生。”
“谢倒不必。”白老先生叹了口气,竹耙在药堆上划出一道弧线,“倒是你们,能不能帮我个忙?毒蝎门的人说,今晚要来抢《百草毒经》,那经书里虽有解毒之法,却也藏着制毒的方子,若落在他们手里,不知要害死多少人。”
林辰的沉水剑轻轻震颤:“老先生放心,我们会守着。”
暮色降临时,百草谷的雾气浓了起来,药香中混进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阿禾将晒好的草药收进竹楼,白老先生则在谷口的石桥上摆了张桌子,上面放着《百草毒经》的抄本——他说要“请君入瓮”。
“毒蝎门的人擅长用毒,尤其是‘迷魂烟’,能让人四肢无力。”阿禾递给林辰与阿默两个香囊,里面装着晒干的“醒神草”,“这能防他们的烟。”
子时刚过,谷口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十几个黑衣人踩着雾气走来,为首的是个面色阴鸷的女子,腰间挂着个蝎子形状的银饰,正是毒蝎门的门主“蝎娘子”。她身后的人手里都拿着个竹筒,显然装着迷魂烟。
“白老头,识相的把经书交出来,不然让你这百草谷变成毒谷!”蝎娘子的声音尖利,像蝎子的尾刺。
白老先生坐在竹椅上,慢悠悠地翻着抄本:“经书可以给你,但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可知‘止血’二字,除了止皮肉之血,还有何意?”
蝎娘子冷笑:“故弄玄虚!我只知血止不住,人就会死!”她说着,打了个手势,手下立刻打开竹筒,青灰色的烟朝着石桥飘来。
林辰与阿默早有准备,将醒神草香囊凑到鼻前,同时拔出双剑。沉水剑的金芒与归一剑的墨色交织,在烟幕中划出两道屏障,将迷魂烟挡在外面。
“雕虫小技!”蝎娘子见状,亲自出手,指尖弹出三枚银针,针尾涂着黑漆,显然喂了毒,直取白老先生的面门。
林辰沉水剑一横,剑脊精准地磕在银针上,银针“当啷”落地,却在石板上腐蚀出三个小坑。“你的毒,伤不了他。”
蝎娘子见状,从腰间解下一个小陶罐,打开盖子,里面爬出十几只蝎子,通体乌黑,尾刺闪着蓝光。“尝尝我的‘墨蝎’!”
阿默归一剑出鞘,墨色剑光如水流般缠绕上蝎子,剑势看似柔和,却将每只蝎子的尾刺都挑断,落在地上只能徒劳地爬动。“制毒害人,算什么本事?”
双方缠斗起来。毒蝎门的人虽擅长用毒,却哪里是林辰与阿默的对手。沉水剑的金芒所至,毒烟消散;归一剑的墨色所及,毒针落地。林辰刻意留了分寸,剑招只挑落他们的兵器,不伤及要害——正如白老先生所说,止血不仅是止皮肉之血,更是止争斗之“血”。
激斗中,一个黑衣人突然绕到竹楼后,想偷袭阿禾。阿禾虽学过些防身术,却哪里是对手,被他一掌推在墙上,额头撞出个口子,鲜血顿时流了下来。
“阿禾!”白老先生惊呼。
那黑衣人还想再动手,林辰已赶到,沉水剑的剑穗缠住他的手腕,同时从怀里掏出阿禾给的醒神草香囊,往他鼻前一凑。黑衣人只觉一阵眩晕,瘫倒在地。
林辰扶住阿禾,见她额头流血不止,立刻从药篮里抓起一把草药——是白老先生白天晒的“止血藤”,他记得老先生说过,这草捣碎了敷在伤口上,能止外伤之血。他用沉水剑的剑鞘研碎草药,又取来溪水调成糊状,小心翼翼地敷在阿禾的伤口上。
奇异的是,草药刚贴上,流血就减缓了许多。阿禾忍着痛,眨了眨眼:“林大哥,你也懂医术?”
林辰笑了笑,用干净的布条帮她包扎好:“略懂皮毛,还是老先生教的。”
蝎娘子见手下一个个被制服,自己也被阿默的归一剑缠住,脱身不得,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她突然从怀里掏出个黑色的丸子,想往嘴里塞——是毒蝎门的“自爆毒丸”,想与众人同归于尽。
“不可!”白老先生突然起身,将手中的竹耙掷了过去,正好打在蝎娘子的手腕上,黑丸掉在地上,滚到石桥下的溪流里,只冒了几个泡就没了踪影。
“你……”蝎娘子又惊又怒,却被阿默的归一剑抵住咽喉,动弹不得。
白老先生走到她面前,捡起地上的《百草毒经》抄本:“我再问你,‘止血’还有何意?”他指着被制服的黑衣人,“这些人,有的是被你胁迫,有的是走投无路,你若肯罢手,便是止他们未来的‘血’;你若执迷不悟,不仅止不住自己的血,还会带累更多人。”
蝎娘子看着地上挣扎的黑衣人,又看了看额头包扎着布条的阿禾,眼神里闪过一丝动摇。她突然叹了口气,瘫坐在地上:“我输了……经书你留着吧。”
原来,蝎娘子年轻时曾被恶霸所害,全家惨死,她为报仇才学了毒术,后来却渐渐被仇恨蒙蔽,成了自己曾经最恨的人。
“罢了。”白老先生将抄本递给她,“这经书你拿着,但要答应我,只用里面的解毒之法,不用制毒之术。若你能救一人,便是赎一分罪。”
蝎娘子接过抄本,手指颤抖,突然对着白老先生磕了个头,带着手下消失在雾气中。
天快亮时,雾气散去,阳光透过树叶洒在谷中,将草药照得透亮。阿禾的额头已不疼了,正帮着白老先生翻晒新采的止血藤。
“林大哥,你知道吗?”阿禾拿起一片叶子,“白爷爷说,最好的止血药,不是草药,是‘不伤人’。若没人受伤,又何须止血呢?”
林辰看着沉水剑上的金线,突然明白白老先生与慧能大师说的是同一个道理——剑的终极意义,不是止戈,是让争斗从一开始就不会发生;正如医术的最高境界,不是止血,是让伤害从未降临。
离开百草谷时,白老先生送了他们一包“平安散”,说是能解百毒。阿禾则往林辰的剑穗上系了片止血藤的叶子,翠绿的叶片在狼牙旁轻轻晃动。
“这叶子能提醒林大哥,以后尽量别让人受伤呀。”她仰着小脸,笑得像谷中的向日葵。
林辰点头,握紧沉水剑,剑身上仿佛还沾着百草谷的药香。他知道,这趟百草谷之行,学到的不仅是止血的草药,更是“止血”的真意——守护的前提,是心怀慈悲;止戈的根本,是懂得珍惜。
谷外的山路蜿蜒向上,晨露沾在剑穗上,折射出七彩的光。沉水剑与归一剑并排而行,剑声清越,像是在应和着谷中的药香,诉说着一个关于“不伤人”的、温柔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