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山的冰雪在惊蛰的雷声中悄然消融,溪水裹挟着碎冰奔向远方,在青石板上撞出清脆的声响。李雪站在“天下药宗”的石碑前,看着沈砚带着学徒们清理碑身的积雪,消融的雪水顺着碑上的字迹流淌,“天下药宗”四个字在晨光里愈发清晰,仿佛被春水洗去了尘埃,露出原本的厚重与温润。
“先生,岭南分圃的信到了!”阿芷捧着封信跑过来,信纸上还沾着岭南特有的潮湿气息,“乡亲们说,去年种下的抗瘴冰魄已经发芽,他们按咱们教的法子搭了防瘴棚,连最偏远的山坳都没再闹瘴疟!”
李雪接过信,字迹是岭南乡亲们集体签的,歪歪扭扭却透着真挚,末尾画着一株抽芽的冰魄草,旁边写着“永世不忘终南恩”。她将信折好,放进专门收存各地来信的木匣里,里面早已装满了类似的信笺——江南的、漠北的、西域的、雪域的,每一封都藏着一个关于希望的故事。
小豆子已经能跑能跳了,他背着个小小的药篓,跟着阿芷在药田里学习移栽。抗瘴冰魄的幼苗从暖房移到田里,带着新翻泥土的气息,叶片在春风里轻轻舒展,水纹与雪痕交织,像一群刚睡醒的孩子。
“阿芷姐姐,这株苗歪了!”小豆子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扶直一株幼苗,小手轻轻压实根部的泥土,“先生说,根扎得稳,才能长得高。”
阿芷笑着点头,眼里满是欣慰。这个曾经需要人照顾的孤儿,如今已能像模像样地照料草药,药篓里还放着他自己采的蒲公英,说是要给传习堂的学徒们泡茶喝,败败春日的火气。
传习堂的春季课程热闹非凡,不仅有终南的学徒,还有各地分圃派来交流的医者。吐蕃的赞普带着新培育的“冰蚕冰魄草”赶来,这种草的叶片上凝结着细密的冰晶,据说能在雪域的酷寒中开花;东海的吴医则带来了改良的“海螺诊病仪”,用铜片扩大海螺的声音,能更清晰地判断体内淤堵。
“李先生,您看这‘冰蚕冰魄草’的花蜜!”赞普捧着个玉碗,里面盛着晶莹的花蜜,在阳光下泛着七彩的光,“用它调和冰蚕丝,能治冻疮,连雪域最严重的冻裂都能治好!”
李雪接过玉碗,花蜜带着清冽的甜香,触之微凉。“让乌兰跟着你学榨取花蜜的法子。”她笑着说,“漠北和雪域的分圃都用得上。”
吴医的海螺诊病仪也引来了不少学徒围观。小豆子凑得最近,耳朵贴着铜片,听着里面传来的“嗡嗡”声,眼睛瞪得圆圆的:“吴先生,这里面是不是住着小虫子?怎么会有声音呢?”
吴医被他逗笑,耐心解释:“这是人体内气流的声音,就像溪水流动会响一样,气流不通畅,声音就会变。”他指着仪器,“你想学吗?我教你。”
小豆子用力点头,小脸上满是向往。
春日的百草市集上,新添了许多来自分圃的草药。江南分圃的“水莲膏”能清心明目,漠北分圃的“苁蓉酒”可补肾壮阳,西域分圃的“暖玉药枕”能改善失眠,引得百姓们争相购买。王掌柜的药铺前更是排起了长队,他雇的两个学徒忙得脚不沾地,脸上却笑开了花。
“李先生,您这分圃的法子真是神了!”王掌柜擦着额上的汗,笑得合不拢嘴,“以前只有终南的草药出名,现在各地的好药都能聚到咱们镇上,百姓们看病方便多了!”
李雪看着市集上的热闹景象,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暖流。从最初的一方药圃,到如今的九州分圃,从几个人的坚守,到无数人的参与,医道的种子早已随风散播,在各地生根发芽,开出了一片繁花似锦。
清明这天,药圃的学徒们和各地分圃的医者一起,在同心树下举行了简单的祭祀仪式,悼念那些为医道奉献一生的前辈。李雪点燃三炷香,插在树下,看着青烟袅袅升起,仿佛看到了外婆的身影,看到了那些曾在药圃里忙碌的前辈,他们的目光穿越时空,落在这片生机勃勃的土地上,带着欣慰与期许。
“先生,我们要让医道传遍天下!”小豆子举起小小的拳头,声音稚嫩却坚定,“让所有地方都有药圃,所有人生病都能治好!”
周围的人都被他的话打动,纷纷点头附和。赞普用吐蕃语说着“愿药香满雪域”,吴医用东海方言念叨“祈渔民皆安康”,阿芷则轻声说:“愿岭南再无瘴疟”。
李雪看着眼前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面孔,看着他们眼中共同的光芒,忽然明白,所谓“天下药宗”,从来不是终南一地的荣耀,而是九州医者共同的追求;所谓医道,也从来不是某个人的独行,而是无数人携手同行的大道。
春风拂过,同心树的新叶沙沙作响,像在应和着众人的心声。传习堂的藏书阁里,《五域医方汇录》的续卷正在编撰,里面收录了各地分圃的新方、新术、新发现,每一页都写满了“传承”与“创新”。
李雪站在窗前,望着药田里忙碌的身影,腕间的灵纹与冰魄草的蓝光交相辉映,在地上投下淡淡的青影。她知道,终南药圃的故事,会在这片春光里继续书写,会随着分圃的脉络继续延伸,直到药香飘进每个角落,直到康健长伴每个生民,直到九州大地都沐浴在医道的光辉里,生生不息,直至永远。
而这,或许就是外婆当年守护药圃的初心,是她一生追寻的医道真谛——大道同行,万物共生,让每个春天,都充满希望与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