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的雪化了又落,落了又化,转眼已是深冬。暖房里的“伴生草”长得愈发繁茂,新叶层层叠叠,将“随土草”与“水纹草”的根须遮得严实,像给那份共生的情意盖了层绿被。林辰坐在窗边,指尖抚过沈砚手稿里的一句话:“草木有疆,心无界,以剑为舟,可渡时空。”墨迹在岁月里晕开,竟与他此刻的心绪莫名契合。
李雪端着刚温好的“星糖草”茶走进来,见他对着手稿出神,便将茶盏轻轻放在桌上:“又在看沈先生的话?”她的指尖划过“伴生草”的叶片,新叶上的绒毛沾着晨露,像撒了把碎钻,“这草昨晚又抽了片新叶,萧野说像把小剑。”
林辰抬头,果然见最顶端的叶片细而尖,叶脉的走向竟与他常练的“破风式”轨迹相似。“或许它在预兆什么。”他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飘忽,目光掠过窗外的雪山,落在更远的天际,“沈先生的手稿里,藏着个没写完的故事——说有位草武宗师,能以剑为钥,打开时空的门,去看不同年代的草木生长。”
李雪的手微微一顿,晨露从草叶滚落,打在她的手背上,冰凉的触感让她清醒了几分:“你想……去找那扇门?”
林辰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拿起桌上的铁剑,剑穗上的断风草与镇风草绣叶在暖光里轻晃。“我想知道,不同时空的草武,是不是也像终南与镜湖这样,藏着合璧的密码。”他的指尖划过剑身,映出自己的影子,“就像这‘伴生草’,它不该只长在终南的暖房里,或许在千年前的药圃,在百年后的山野,都有它的踪迹。”
暖房外传来孩子们的笑闹声,小石头举着新做的木剑,正缠着萧野教“破空式”。“萧先生!你说真的有‘时光剑’吗?能去古代看沈先生练剑?”男孩的喊声撞在竹帘上,碎成一片清脆的回音。
萧野的声音带着笑意传来:“等你把‘破风式’练熟了,或许就能见到了。”他说着,推开暖房的门,见林辰与李雪神色异样,便收了笑,“你们在说什么?”
“林辰想……去寻时空的门。”李雪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暖房里的草木。
萧野握着剑的手紧了紧,剑穗上的绣叶缠成一团。“是为了草武?”他望着林辰,“还是……心里有别的牵挂?”
“都是。”林辰站起身,铁剑在他手中转了个圈,带起的风让“伴生草”的叶片轻轻颤动,“我想看看,沈先生没写完的故事结局,想知道草武的根,到底扎在哪个时空的土壤里。”他看向李雪,目光里带着歉疚,却又藏着不容动摇的坚定,“这趟旅程,我必须去。”
李雪低下头,指尖反复摩挲着“伴生草”的叶片,直到叶尖的露水打湿了她的袖口。“我懂。”她的声音带着点哽咽,却努力扬起笑意,“就像‘接云草’总要往高处长,你的心,也该跟着风去更远的地方。”她转身从木架上取下个布包,里面是她连夜整理的草木图谱,“这是不同年代的草种记载,或许能帮你辨认时空的痕迹。还有这个——”她从包里掏出个小小的锦囊,里面装着“星糖草”的籽和“水纹草”的叶,“带着它,就像我们都陪着你。”
萧野走上前,拍了拍林辰的肩膀:“需要我做什么?打造一把能斩时空的剑?”
“帮我守好终南。”林辰的声音有些发哑,“教孩子们练合璧谱,看着‘伴生草’继续生长。如果……如果我回来,想看到它们都好好的。”
“一定。”萧野的铁剑在掌心拍了拍,“等你带着不同时空的草武秘辛回来,咱们再合璧出一套‘跨世十三式’。”
消息像长了翅膀,很快传遍了药圃。小陈连夜画了幅“时空剑谱”,上面的招式轨迹弯弯曲曲,像条连接古今的路;老教授把珍藏的“时光草”籽交给林辰,说这草能在不同时空的土壤里发芽,是最好的信物;小石头和卓玛采了满筐的“星糖草”浆果,说要给林辰做“时空干粮”,吃了就不会忘了终南。
出发前夜,“百草堂”的灯亮到天明。林辰将合璧谱仔细收好,放进特制的木盒,盒底垫着李雪绣的“守心符”棉布。李雪在旁边给他整理行囊,把草木图谱按年代排好,又将“伴生草”的新叶夹在手稿里,说能指引方向。
“这是镜湖的‘水纹草’汁,”她往一个小瓷瓶里倒着淡蓝色的液体,“涂在剑上,能映出时空的缝隙,像在镜湖看水纹一样清楚。”
林辰接过瓷瓶,指尖触到她的温度,像握住了暖房里最暖的那缕阳光。“等我回来,”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的重量,“我会把每个时空的草木故事都讲给你听,讲给孩子们听,讲给终南的每株草听。”
李雪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下来,滴在手稿上,晕开了“草木有疆,心无界”几个字。“我等你。”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等你回来,我们把不同时空的草种都种在一起,让它们在终南的暖房里,开出跨世的花。”
天微亮时,雪停了。林辰背着行囊,握着那把浸过“水纹草”汁的铁剑,站在药圃的路口。萧野带着孩子们来送他,小陈举着那幅“时空剑谱”,老教授拄着拐杖,眼里闪着泪光。
“林伯!一定要带古代的草籽回来!”小石头举着木剑喊,辫梢的经幡在风里飘成道红影。
“还有未来的!”卓玛补充道,手里紧紧攥着片“伴生草”的叶。
李雪站在暖房门口,没有过来,只是望着他,眼里的光比初升的朝阳还亮。风吹起她的围巾,露出里面绣的“共生式”图案,在晨光里泛着柔和的光。
林辰对着众人深深一揖,最后看了眼李雪,转身走向雪山深处。那里有沈砚手稿里记载的“时空崖”,据说崖壁的草纹能映出不同年代的影像。他的脚步坚定,铁剑在背上轻晃,剑穗的断风草与绣叶缠着“星糖草”的籽,像串跨越时空的信物。
走到崖边时,朝阳正好跃出山顶,金色的光洒在崖壁上,草纹果然动了起来——先是映出终南的药圃,李雪正在给“伴生草”浇水;接着是镜湖的听风榭,苏湄在练“沉水式”;然后是模糊的古代影像,一位身着长衫的宗师正在种“随土草”,动作与林辰如出一辙。
林辰拔出铁剑,将“水纹草”汁涂在剑身上。剑身立刻映出一道细密的光缝,像“水纹草”的叶脉在流动。他深吸一口气,想起李雪的话,想起孩子们的期待,想起沈砚未写完的故事,纵身跃入光缝。
崖壁的草纹在他消失后渐渐平息,只留下“伴生草”的叶影,在晨光里轻轻颤动,像在说:此去时空万里,终有归期。
暖房里,李雪将那片“伴生草”的新叶插进陶罐,放在最显眼的位置。陶罐旁边,摆着林辰留下的铁剑鞘,鞘上缠着的“接云草”藤条,正抽出嫩绿的新芽。她知道,无论林辰去了哪个时空,终南的草会等,她会等,这份藏在草木里的情意,会像“随土草”的根,在时光里扎得越来越深,直到他带着满身风尘,踏着不同时空的霞光,回到这片熟悉的土地。
风穿过暖房,带着“星糖草”的甜香,吹得“伴生草”的叶片轻轻响,像在重复那句未完的约定:我在终南,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