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湖山庄的喧嚣如退潮般散去,疗养院病房重归寂静。
窗外夜色深沉,远处城市霓虹的微光,在玻璃上晕开模糊色块。
姜涛靠在病床上,床头灯柔和的光线,映着他失血后苍白的脸,唯有双眼亮得惊人,像寒潭深处燃起的幽焰。
周雨菲已带着影子得手的振奋离去,顾清婉坐在窗边椅上,捧着泛黄古籍,目光却落在姜涛身上,若有所思。
“图虽到手,麻烦才刚开始。”顾清婉打破寂静,声音带着忧虑,“赵天宇在镜湖山庄丢了脸,以他的性子绝不会善罢甘休,背后的赵家更不会放弃矿脉。
孙承宗看似旁观,实则精明,怕是在盘算火中取栗。
还有玉玑子…他最后看地窖的眼神,不简单。”
姜涛闭眼片刻,似在感受体内状况。
最顽固的玄天真气核心已被拔除,但经脉如烈火燎原后的焦土,千疮百孔。
真气流转时,像带倒刺的钢丝碾过,每一次搬运都针扎火燎地疼。
他需要静养滋养,可时间恰恰是最缺的。
“赵天宇…”姜涛睁眼,声音沙哑冰冷,“不过是被推出来的靶子。他背后的人,想借他的莽撞试各方底线和水深。”
他看向顾清婉,“赵家主事的是他老子赵秉坤,老狐狸惯会躲在后面,让儿子冲锋陷阵,自己坐收渔利。”
“镜湖山庄这局,矿脉图丢了,赵天宇颜面尽失,赵秉坤看似吃亏,实则…未必。”
顾清婉蹙眉:“你是说…他故意用儿子的脸面换看清局势的机会?”
“看清谁在搅局,谁在暗布局,谁手里有牌。”姜涛眼中闪过锐利,“影子虽只暴露一瞬,却足以让有心人警觉。”
“玉玑子能察觉,赵秉坤背后的人未必不能。这潭水,被影子一搅更浑更深了。”
他望向窗外夜色:“孙承宗打得精,想等赵家和其他势力两败俱伤,再出来收拾残局。”
“司徒家留下的‘蓝星石’资源网利益太大,谁都想咬一口,孙家没独吞的实力,只能等。”
“那李家呢?李正阳设下鸿门宴,图谋落空,会善罢甘休?”顾清婉追问。
“李正阳才最沉得住气。”姜涛嘴角勾起冷峭弧度,“图不在他手里,反倒卸下了烫手山芋。”
“各方为图撕咬消耗,李家正好坐山观虎斗。”
“他借机看清了各家实力和影子这样的变数,损失的不过是面子——在真正的利益面前,面子不值钱。”
顾清婉点头:“这么说,最急的反是赵家和那些对矿脉图志在必得的境外势力、古武宗门?”
“不错。”姜涛肯定,“图在影子手里,等于在我手里。他们找不到影子,矛头终会指向这里。”
他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左肩,“他们不会给我三天安稳。”
话音刚落,病房门被敲响,龙一持加密平板进来,脸色冷峻。
“姜先生,顾小姐。”龙一递过平板,“镜湖山庄后续情报,还有新麻烦。”
“赵家要狗急跳墙了。”龙一冷声,“‘毒蝎’和境外鬣狗疯了,青城、唐门、峨眉也搅进古武界的浑水,孙家想浑水摸鱼。”
姜涛目光在“峨眉静仪师太”与“李家别院”上停驻,眼神微闪。他放下平板问:“基地防御等级?”
“已提至最高,外松内紧。”龙一答,“疗养院三公里内制高点、交通节点全布控,反狙击、反渗透、能量探测阵列全开。‘龙牙’三个战术小组戒备,可应对强攻。秦将军指示:您的安全是首要任务。”
“还不够。”姜涛抬手,五指张合,指节因用力发白,左肩伤口的刺痛让他皱眉,额角渗汗,“我的伤…是最大破绽。经脉修复太慢,敌人不会给时间。”
顾清婉心头一紧:“你想强行冲关?不行!杨院士说过,你经脉脆弱如蛛网,强行运转真气会彻底断裂,神仙难救!”
“没时间了。”姜涛望向窗外,似穿透夜色看到暗处磨牙的敌人,“赵家报复在即,‘毒蝎’和‘血狼’是亡命徒,古武宗门虎视眈眈。”
“影子能躲一时,躲不了一世。图在我这,他们迟早会像闻血腥味的鲨鱼扑过来!”
他转头,目光灼灼盯着顾清婉和龙一,疯狂与冷静交织的眼神令人心悸:“我需要力量!哪怕只有一击之力,哪怕代价是这条手臂…甚至半条命!”
“姜先生!”龙一脸色大变。
“你疯了!”顾清婉失声,眼中满是惊骇痛惜,“这是饮鸩止渴!经脉根基毁了,你就真废了!”
“废了,也比死了强。”姜涛声音斩钉截铁,带着残酷的平静,“也比看着身边人因我而死强!”他想起滨海的周若雪,想起镜湖山庄的无辜宾客,想起黑暗中承压的影子。
“龙一!”姜涛目光如刀射向龙一,“我要基地能量修复舱最高权限!配合‘玉髓生肌膏’和…顾小姐的针术!十二小时内,强行打通左臂‘手少阴心经’和‘手太阳小肠经’主要淤塞节点!不计代价!”
龙一脸色剧变,眼中挣扎万分——这是将姜涛脆弱的经脉置于狂暴能量和药物的双重摧残下,赌万分之一的可能!赢了或有短暂爆发力,输了便是彻底毁灭!
“执行命令!”姜涛声音不高,却带着生死边缘磨砺出的铁血意志。
龙一身体绷直,挣扎化为决然,行军礼:“是!”他转身大步离去,背影透着悲壮。
病房只剩姜涛与脸色苍白的顾清婉。
“顾小姐…”姜涛声音放缓,带着恳切,“我知风险,但这是唯一办法。需要你的针术引导药力,护住心脉和主要经络节点,降低反噬…拜托了。”
顾清婉看着他眼中孤注一掷的疯狂,与深藏的疲惫,看着他脸上滚落的冷汗,心中五味杂陈。愤怒、担忧、痛惜最终化为长叹。
“你…真是个疯子!”她咬着下唇,眼眸泛起水雾,声音哽咽却坚定,“我会尽全力…但你要答应,撑不住就立刻停!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姜涛望着她泛红的眼眶,和纯粹的担忧,冰冷的心湖荡起微澜。
他缓缓点头,闭眼摒除杂念,心神沉入如废墟般的经脉,准备迎接那场破釜沉舟的冲击。
疗养场外,夜色如墨。赵家据点人影幢幢,杀机弥漫;废弃工厂阴影里,“血狼”佣兵的枪械泛着幽光;西山道观中,玉玑子与唐门长老密谈方歇;李家别院内,静仪师太望明月,拂尘轻摆。
风暴中心,重伤的男人以身体为战场,准备一场生死豪赌。
京城这潭深不见底的浑水,即将因他的疯狂,掀起更猛烈的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