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出蚀骨蚊群的死亡洼地,劫后余生的众人寻了一处相对干燥开阔的巨石地带休整。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蚊群遗留的腥臭,每个人脸上都带着难以褪去的疲惫与惊悸。
清点人数,又少了一人。是在蚊群第一波冲击中便被叮咬重伤、最终未能撑过来的弟子。无声的悲伤与愈发沉重的压力笼罩着小队。秘境之行远比预想中残酷,每一次减员都像重锤敲在心头。
林风强打精神,分发着疗伤和恢复灵力的丹药,声音沙哑却努力维持着镇定:“都打起精神!我们不能被困死在这里!任务还要完成,凝露草必须找到,那是我们出去交差的关键!”
凝露草,任务清单上要求采集的核心灵药,也是他们此次秘境之行明面上的主要目标。唯有完成任务,才能获得宗门贡献,兑换后续修炼所需的资源,尤其是对于他们这些外门弟子而言,更是如此。
萧无涯服下丹药,感受着药力化开,滋养着近乎干涸的经脉与疲惫的心神。方才强行操控煞气驱蚊,对他消耗极大,若非阳佩关键时刻稳住了反噬,后果不堪设想。他目光扫过幸存下来的同伴,看到他们眼中的恐惧、悲伤,以及一丝对任务的执着。
“走吧,我知道凝露草通常喜阴湿,多生长在水源附近。”萧无涯站起身,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保持警惕,注意配合。”
队伍再次启程,气氛更加沉默,却也更加凝聚。经历了生死考验,剩下的几人无形中形成了一种以萧无涯和林风为核心的默契。
根据有限的秘境资料和林风的判断,他们朝着可能有溪流的方向行进。果然,不久后,潺潺水声传来。一条清澈见底、散发着淡淡寒气的溪流出现在眼前,溪水两岸岩石湿润,覆盖着厚厚的青苔。
而就在溪流拐弯处,一片背光的岩石坡地上,众人期盼的目标终于出现——数十株叶片肥厚、呈心形、顶端凝结着露珠般莹白光点的灵草,正生机勃勃地生长在那里,散发出纯净柔和的水木灵气。
“是凝露草!这么多!”一名弟子忍不住低呼,眼中露出欣喜。
然而,这份欣喜很快就被眼前的景象浇灭。
只见那些凝露草肥厚的叶片上、湿润的岩石缝隙间,乃至附近的浅水中,竟密密麻麻地缠绕、爬行着无数条通体碧绿、唯有头部长着一对腥红小眼的细蛇!这些蛇体型不大,仅手指粗细,但数量极多,彼此纠缠蠕动,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嘶”声,将整片凝露草丛守护得严严实实。
“是青纹蛇的变种…秘境特有的碧磷蛇!”林风脸色凝重,压低声音,“毒性比外界的青纹蛇更强,速度更快,而且极其记仇,一旦被其毒液沾染,伤口会溃烂流脓,极难愈合。它们将凝露草视为禁脔,绝不会允许旁人靠近。”
尝试性的远程攻击被证实无效。剑气或法术稍一靠近,那些碧磷蛇便灵敏地躲入岩石缝隙或草叶深处,根本无法精准清除。而若强行上前采摘,必然要面对无数毒蛇的瞬间围攻,后果不堪设想。
队伍再次陷入僵局,刚刚升起的希望眼看又要破灭。众人脸上写满了不甘与 frustration。
就在这时,萧无涯的目光落在了溪边一块被水流冲刷得光滑的灰色石头上。一个尘封已久的记忆碎片猛地跃入脑海——
青牛村外的夕阳下,总角年纪的小石头神秘兮兮地塞给他一枚灰扑扑、其貌不扬的石子,脸上带着孩童献宝般的兴奋与得意:
“无涯哥,给你!我爹说这是‘磨血石’,是他以前在山里打猎时偶然发现的宝贝!要是受了伤被毒虫盯上,用它在伤口周围磨一磨,血味儿散出去,就能把附近藏着的毒虫都引出来!这样就不怕毒气攻心啦!…嘿嘿,不过我也没试过,爹说慎用…”
小石头灿烂的笑容、略带稚气的话语,仿佛就在昨日。那枚石子,后来一直被他带在身边,如同一个念想,一个沉重的纪念。
【小石头遗物再现】萧无涯下意识地伸手探入怀中贴身的口袋,摸到了那枚冰冷、粗糙、却在此刻带来无比安心感的磨血石子。
没有犹豫,他低声对众人道:“我有办法引开蛇群,你们准备好,一旦蛇群被引开,立刻以最快速度采集凝露草,得手后立刻撤退,不要贪多!”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萧无涯深吸一口气,看准了远离凝露草丛下游处的一块空地,用尽全力将手中的磨血石子掷了过去!
石子划出一道抛物线,“啪嗒”一声落在远处空地上,又弹跳滚动了几圈,才静静停下。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就在石子落地的瞬间,那些原本躁动不安、死死守护着凝露草的碧磷蛇群,像是被某种无法抗拒的至高指令所吸引,所有的“嘶嘶”声戛然而止!它们齐刷刷地扭过头,腥红的小眼死死盯住了那枚毫不起眼的灰色石子,露出了极度渴望、近乎疯狂的神情!
下一刻,如同绿色的潮水决堤,无数碧磷蛇瞬间放弃了守护的灵草,以惊人的速度争先恐后地扑向那枚石子!它们互相挤压、缠绕、甚至撕咬,只为了能更靠近那石子,仿佛那是什么无上美味!
凝露草丛周围,瞬间为之一空!
“就是现在!”林风虽震惊无比,但反应极快,立刻低喝一声。
几名弟子如梦初醒,强压下心中的惊奇,以最快的速度冲上前,手脚麻利地开始采集凝露草,放入早已准备好的玉盒之中。
萧无涯则紧盯着蛇群的动向,以防万一。他看到那些碧磷蛇疯狂地缠绕在石子周围,用信子急切地舔舐着,仿佛在汲取着什么,完全忘记了身后的灵草。
不过短短十数息时间,足够的凝露草已被采集完毕。
“够了!走!”林风打了个手势。
众人毫不恋战,迅速后撤,沿着来路快速离去。直到退出足够远的距离,身后并未有蛇群追来的迹象,众人才敢停下脚步,大口喘气。
一名弟子忍不住看向萧无涯,好奇又敬畏地问道:“萧师兄…你刚才扔的是什么宝贝?竟能如此神奇?”
萧无涯沉默了一下,轻轻摩挲着怀中另一枚备用的小石子(他习惯性带了两枚),目光掠过远处秘境灰蒙蒙的天空,仿佛看到了那个永远留在青牛村夕阳下的身影。
“一位故人所赠的…念想。”他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惘,“他说…这石子能引毒物。”
众人闻言,皆是一怔,看到萧无涯脸上那抹追忆与黯然,似乎明白了什么,不再多问,只是心中对这位沉默寡言却屡创奇迹的师兄,又添了几分深不可测的印象。
林风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任务所需的凝露草终于到手,但付出的代价已然不菲。怀中的石子冰冷依旧,却仿佛残留着故友指尖的温度。萧无涯收起玉盒,将那份沉重的思念再次埋入心底。
前路依旧凶险,但至少,他们离目标又近了一步。而小石头留下的这份心意,在相隔数年、跨越生死的秘境之中,再次护佑了他前行。
只是不知,那枚被蛇群疯狂追逐的石子,最终会迎来怎样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