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石室内的血腥气尚未完全散去,混合着煞气独有的阴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萧无涯盘坐在石床上,脸色依旧苍白如纸,嘴唇干裂,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周身撕裂般疼痛的经脉。他低头看着地上那摊已然凝结成暗红冰晶的血迹,眼中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一片沉静的、近乎冷酷的反思。
昨夜那刻骨铭心的反噬,如同最严厉的导师,用近乎摧毁的方式,给他上了至关重要的一课。强行引导、融合煞气,无异于稚子舞巨锤,未伤敌,先伤己。《正阳护体》妙法虽能温养灵力,中和煞气,但其修炼出的纯阳灵力,在质与量上,还远远不足以驾驭体内那深不见底的煞气漩涡。尤其是在夜间,天地间阴气渐盛,无形中也会助长煞气的凶性。
“根基不足,操之过急……”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紫阳真人的教诲在耳边回响:“修行之道,张弛有度,欲速则不达。”
他闭上眼,内视己身。经脉多处受损,如同干涸土地上龟裂的痕迹,灵力运转滞涩不堪。而那团煞气,在阳佩的残余力量镇压下暂时蛰伏,却依旧如同一头受伤的凶兽,在丹田深处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意,随时可能再次暴动。
不能再这样硬碰硬了。必须改变策略。
他的目光投向石室那扇窄小的窗户。窗外,浓重的夜色正在缓缓褪去,天际尽头,一丝极淡的、近乎于无的鱼肚白悄然浮现。
“朝阳……紫气……”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混乱的脑海。蜀山典籍中有载,天地分阴阳,昼夜交替。黎明时分,黑夜将尽,白昼未至,乃阴阳交汇之刻。彼时天地间会诞生一缕至纯至净的先天紫气,蕴含无限生机与纯阳本源,对于修炼纯阳功法有着难以言喻的裨益,远胜平日苦修积累的普通灵力。
《正阳护体》的核心,不正是引纯阳正气淬炼己身吗?若能将这朝阳紫气引入修炼……
这个想法让他精神微微一振。借助天地之力,滋养自身根本,以此壮大纯阳灵力,再图控煞之事!这并非取巧,而是顺应天时,合乎道法自然。
他强忍着剧痛,艰难地调整坐姿,面朝东方。摒弃所有杂念,不再去触碰体内那危险的煞气,而是全力运转起《正阳护体》最基础的吐纳法门,试图让自己的气息频率,与窗外那即将到来的晨曦同步。
时间一点点流逝,东方那抹鱼肚白逐渐扩大,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萧无涯心神空明,灵台澄澈,全力感知着外界气机的微妙变化。
终于,当第一缕晨曦刺破云层,天地间阴阳交泰的那一刹那——
他敏锐地捕捉到,一股极其精纯、温暖、蕴含着蓬勃生机的特殊能量,伴随着阳光洒向大地。这能量稀薄无比,转瞬即逝,寻常修士根本难以察觉,更遑论汲取。但萧无涯此刻心神高度集中,《正阳护体》的功法又与此气天然亲和,他几乎是本能地,以自身微弱的纯阳灵力为引,如同海绵吸水般,小心翼翼地将一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淡紫色气流,引入了体内。
“嗡……”
这缕紫气入体的瞬间,萧无涯浑身剧震!
与平日里修炼积累的灵力截然不同,这缕紫气虽微弱,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活性”与“尊贵”。它并未直接转化为灵力,而是如同最细腻的春雨,悄然渗透进他受损的经脉之中。所过之处,那些被煞气撕裂的伤痕,竟传来阵阵麻痒之感,修复的速度肉眼可见地加快!不仅如此,他原本有些虚浮的纯阳灵力,在与这缕紫气接触后,仿佛被注入了灵魂,变得愈发凝实、精纯,甚至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淡紫色光泽。
效果立竿见影!
萧无涯心中大喜,更加专注地引导、捕捉着那稍纵即逝的朝阳紫气。他知道,这紫气存在的时间极短,必须在日出后的一刻钟内尽可能多地汲取。
随着一丝丝紫气融入,他周身那层因受伤和灵力耗尽而黯淡的淡金色光晕,重新被点燃,并且颜色愈发深邃、纯粹。体内残余的煞气,在这股精纯阳和的气息冲刷下,似乎也变得更加“安静”,那刺骨的寒意都被驱散了不少。
当太阳完全跃出地平线,朝阳紫气消散,天地间充斥着普通的阳光和灵气时,萧无涯缓缓睁开了眼睛。
虽然伤势并未痊愈,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他的眼神却异常明亮,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与笃定。仅仅是一次尝试性的汲取,效果却远超他之前数日的苦修!经脉的修复进度加快了数倍,灵力的质量也有了显着的提升。
他清晰地认识到,这“借朝阳紫气养灵力”的方法,将成为他后续修炼的核心!这不仅是快速恢复、夯实根基的捷径,更是未来能否真正驾驭煞气的关键所在。以天地间至纯的阳和之气为基石,铸造最坚固的纯阳道基,方能承载那至阴至邪的煞气之力。
他低头,再次看向地上那摊血迹,目光已截然不同。这次的失败与濒死体验,反而为他打开了一扇更广阔、更稳固的大门。
“便如此修行。”他轻声自语,语气坚定。
自此,紫阳峰后山,静心崖或青石石室外,多了一道固定的风景。无论晴雨,每日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萧无涯都会准时出现,面朝东方,静静等待。等待那天地间第一缕光的诞生,等待那至纯紫气的降临,以此滋养他千疮百孔的身体与道基,也为未来那注定坎坷的剑道之路,积蓄着最纯粹、最坚实的力量。
这个由血与痛的教训换来的策略调整,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他不再急于求成,心态愈发平和,对灵力的掌控也越发精细入微。这些变化,连同那汲取朝阳紫气时对“静”与“纯”的极致追求,最终都将融入他未来的剑道之中,成为《破邪剑谱》那凌厉杀招之下,稳定道心、持守本我的“清心式”的雏形。
路,还很长。但方向,已然明朗。一步一个脚印,汲取朝阳之力,终有一日,他能真正直面体内的凶煞,将其化为己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