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浸染着紫阳峰。
主殿后方,一处僻静的竹林小筑内,灯火如豆。萧无涯盘膝坐于蒲团之上,周身气息沉浮不定。白日里与韩厉那场惨烈对决留下的创伤,远未平息。右臂依旧包裹着厚厚的绷带,内里敷着珍贵的续骨生肌灵膏,传来阵阵麻痒与隐痛,提醒着他那近乎报废的伤势。体内经脉如同干涸的河床,混沌灵力缓慢流淌,艰难地修复着细微的裂痕。最麻烦的,依旧是左臂那三道乌黑的抓痕,幽冥魔气如同狡猾的毒蛇,盘踞在血肉深处,虽被离火与煞气对撞的余波削弱了几分,却依旧顽固地散发着阴寒,伺机而动。
他脸色苍白,眉头紧锁,全力运转着《正阳护体》与《静心咒》,引导着丹药之力,与内外伤势抗衡。决赛在即,对手是状态完好的楚云河,天枢峰掌峰亲传,星河剑诀已得真髓,其实力深不可测。以自己如今这残破之躯,胜算渺茫。
就在这时,竹帘微动,一道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气息悄然弥漫室内。
萧无涯猛地睁开双眼,看到紫阳真人不知何时已立于门前,月光透过竹帘缝隙,在他青袍上洒下斑驳的清辉。
“师尊。”萧无涯挣扎着想站起身行礼。
“不必多礼,静坐即可。”紫阳真人缓步走近,目光落在萧无涯包裹严实的右臂和左臂那若隐若现的乌黑痕迹上,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与凝重。他挥了挥手,一股精纯温和的灵力悄然渡入萧无涯体内,助其抚平躁动的气息,稳定伤势。
“感觉如何?”紫阳真人声音平和。
“弟子无碍,只是……明日一战,恐有负师尊期望。”萧无涯低头,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与不甘。
紫阳真人轻轻摇头,在他对面的蒲团上坐下。“胜负有时并非唯一。你能闯入决赛,已远超我之预期。”他顿了顿,目光如电,似乎能穿透血肉,直视萧无涯体内的状况,“你与韩厉一战,最后关头引动煞气与离火相冲,虽险之又险,却也让你对体内这股力量,多了几分不一样的感触吧?”
萧无涯心中一凛,知道瞒不过师尊法眼,老实答道:“是。那一刻,煞气似乎……并非完全不可控,只是需要付出极大代价,且极其凶险。”
“嗯。”紫阳真人微微颔首,“煞气乃天地戾气所聚,暴戾难驯。你能在绝境中寻得一丝引导之机,足见你悟性与意志皆属上乘。但你要切记,引煞之力,如同刀尖跳舞,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尤其……”他目光深邃地看向萧无涯,“尤其当你未来可能接触到某些……更为极端、与煞气同源甚至更甚的力量时,这种风险将会百倍增加。”
萧无涯心中一动,隐隐猜到师尊所指,但他没有追问,只是恭敬聆听。
紫阳真人话锋一转,不再深谈那禁忌话题,转而分析起明日的对手:“楚云河,天枢峰楚狂澜之子,自幼修行《星河剑诀》,根基扎实,灵力浑厚,剑势浩大磅礴,已初具‘引动星辉’之象。其剑法堂皇正大,破绽极少,若要寻其弱点……”
他略一沉吟,手指在虚空中轻轻一点,灵光汇聚,模拟出楚云河施展剑诀时的一个细微动作。“……其‘星河倒卷’一式,衔接‘星垂平野’之时,因灵力流转过于浩荡,下盘根基会有一丝极其微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凝滞。此破绽转瞬即逝,寻常人根本难以捕捉利用,但若时机把握得当,或可成为突破口。”
萧无涯眼神一凝,将师尊所指的那一丝凝滞牢牢刻印在脑海。这绝非普通观察所能发现,必然是紫阳真人这等修为眼力,结合对《星河剑诀》的深刻理解,才能指出的关键所在。
“明日对阵,”紫阳真人语气变得严肃,“你需谨记,以《破邪剑谱》之‘霞光斩’为主,稳扎稳打,借其破邪正大之意,抗衡星河剑势之浩渺。‘镇魂刺’与‘静心式’相机而动。切记,莫要再如今日般,轻易引动体内煞气!”
他的目光锐利如剑,直刺萧无涯心神:“你左臂魔气未除,心神本就易受侵蚀。若在决赛这等压力下,再强行引煞,极易被心魔趁虚而入,后果不堪设想!那等力量的反噬,远比你想象的更为可怕!”
萧无涯心神剧震,感受到师尊话语中的深深告诫与担忧。他明白,这不仅是针对明日决赛,更是对他未来道途的警示,尤其是关于那可能接触到的、与煞气同源的禁忌剑法——《戮魔十三剑》的反噬风险。
“弟子明白!”萧无涯郑重应道,“定当谨守心神,以《破邪剑谱》应敌,绝不轻易涉险!”
紫阳真人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微微松了口气,但眼底深处的忧虑并未完全散去。他起身,拍了拍萧无涯的肩膀(避开了伤处),留下一句:“好生调息,明日,放手一战即可。无论胜负,你皆是我紫阳峰的骄傲。”
说完,青袍微晃,人已如清风般消失在竹筑之外。
萧无涯独自坐在灯下,回味着师尊的每一句话。楚云河的下盘破绽,《破邪剑谱》的运用,以及对引煞风险的严厉警告……这一切,都让他对明日的决赛,有了更清晰的认识,也感受到了更沉重的压力。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闭上双眼,不再去想胜负,不再去虑得失,只是全力运转功法,修复伤势,凝练灵力,将心神调整至最空明、最专注的状态。
决赛的钟声,即将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