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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中夜谈:灯影下的暖意

马蹄声在陈府后门停住时,已是三更天。月色漫过庭院的青砖,将石榴树的影子拉得细长,往日里总亮着灯的丫鬟房,此刻只剩几盏廊灯还昏昏地燃着,倒比白日里多了几分安静。

陈默先跳下车,伸手扶钱庆娘下来。她的裙摆还沾着教坊司密室里的烟尘,袖口被毒针划破了道小口,露出的手腕上泛着淡淡的红痕——是方才在密室里被迷烟呛到,下意识抓着墙时蹭的。“先去书房坐坐,我让云鬓端些热汤来。”陈默的声音放得很轻,怕惊扰了府里的人,也怕吓着刚从险境里出来的她。

书房里的铜灯早就被点上了,灯花“噼啪”轻响,映得案上的漕运图微微发亮。钱庆娘坐在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摸着扶手的木纹,忽然轻声开口:“从前我总怨你忙着查案,怨府里冷清,甚至……甚至为了求子昏了头,差点闯下大祸。”她抬眼看向陈默,眼底带着愧疚,“若不是这次跟着你经历这些,我还不明白,你守的不只是案子,是咱们这长安的安稳,是咱们这个家。”

陈默走过去,蹲在她面前,握住她的手。她的指尖还带着夜里的凉意,却比在教坊司时稳了许多。“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他声音里带着后怕,“我早该察觉你心里的不安,却总想着等案子了结再陪你,没料到秘金会会把主意打到你身上。以后不管查什么案,我都不会再让你独自面对。”

正说着,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云鬓端着个黑漆托盘走进来。她是钱庆娘的陪房丫鬟,打小一起长大,性子最是细心。托盘里放着两碗安神汤,还有一小碟温热的桂花糕——是钱庆娘从前爱吃的,云鬓见她今日回来脸色不好,特意去小厨房热的。

“夫人,您手腕上的伤得涂些药膏,不然明日该肿了。”云鬓放下托盘,一眼就瞥见钱庆娘袖口的红痕,急忙从袖袋里摸出个白瓷小瓶,是府里常备的金疮药。她替钱庆娘涂药时,动作轻得像怕碰疼了她,又低声道:“林姑娘已经安置在东厢房了,我让小丫鬟守着,夜里有什么动静会立刻来报。方才玄镜司的人来传话,说王参军在牢里又招了些,说莲主在长公主府乐班里,常用‘苏婉’这个名字,还会弹琵琶。”

钱庆娘接过安神汤,暖意顺着瓷碗传到指尖,心里也跟着暖了。她看了眼陈默,笑着说:“还是云鬓细心,连林姑娘的住处都安排妥当了。”云鬓腼腆地笑了笑:“这是奴婢该做的。您和大人今日累了,喝完汤早些歇息,厨房还温着粥,夜里饿了随时叫我。”说完便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还贴心地带上了房门。

书房里又静了下来,只剩灯花的轻响。陈默拿起块桂花糕,递到钱庆娘嘴边:“尝尝?还是从前的味道。”钱庆娘咬了一口,甜意漫在舌尖,却比在苏墨卿家吃的那回暖了许多——这是家里的味道,是有人记挂着她的味道。

“明日我得去长公主府一趟,把苏婉的事告诉殿下。”陈默放下糕点,语气又沉了些,“王参军还说,莲主在三门峡旧渠的漕粮船上装了炸药,不仅要运走秘银器,还要毁掉整个旧渠,断了漕运的后路。咱们得在正月十五前,把漕粮船的行踪摸清楚。”

钱庆娘点点头,握住他的手:“我跟你一起去。长公主府的乐班,或许我能帮着看看——从前在府里听乐师弹琵琶,也知道些不同乐师的手法,说不定能认出苏婉。”

陈默看着她眼里的坚定,心里忽然松了口气。从前他总觉得要护着她,不让她沾这些危险,可现在才明白,最好的守护不是把她挡在身后,而是和她并肩站在一起,一起面对风雨。

灯花又跳了一下,将两人的影子映在墙上,紧紧靠在一起。窗外的月色更亮了,庭院里的石榴树静静立着,像是在守护着这府里的暖意,也守护着即将到来的、更严峻的挑战。

夜访惊变:总管魏进忠的来意

桂花糕的甜意还在舌尖萦绕,院外突然传来一阵不同于寻常仆役的脚步声——步履轻而稳,落地几乎无声,却带着一股自上而下的威压。云鬓刚收拾好托盘起身,就吓得赶紧停在原地,低声对陈默和钱庆娘道:“是宫里来的人,那鞋声是内监专属的云头靴。”

话音未落,门帘已被轻轻挑起,一个身着石青色绸缎蟒纹袍的太监走了进来。他约莫五十岁年纪,面容白净无须,眼角刻着细密的纹路,眼神却亮得惊人,腰间挂着一块雕龙象牙牌,正是大内总管的信物。“陈校尉,钱夫人,别来无恙。”他语气平和,却自带一股不容置喙的气场,正是当今圣上跟前最得力的总管太监,魏进忠。

陈默立刻起身拱手,心中暗惊——魏进忠极少出宫,更从未踏足他这小小的校尉府,深夜到访绝非偶然。“魏总管大驾光临,不知有何圣谕?”

魏进忠抬手示意免礼,目光扫过案上的漕运图,指尖在“三门峡旧渠”的标注处轻轻一点:“陛下听闻王参军招供了莲主的踪迹,特意命咱家来问问详情。毕竟秘金会牵涉前朝余孽,又藏在长安腹地,陛下很是忧心。”他说话时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钱庆娘端过刚温好的茶,轻声道:“总管大人请用茶。王参军供称莲主化名苏婉,藏在长公主府的乐班里,还计划正月十五借漕粮船运走秘银器,炸毁旧渠。我们正打算明日一早去长公主府核实。”

“长公主府?”魏进忠端茶的动作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咱家倒是知晓这位苏婉姑娘,前几日她还随长公主入宫献艺,琵琶弹得极好,陛下都夸过她技艺超群。”他放下茶盏,从袖中取出一份密诏,“不过陛下已得知此事,怕打草惊蛇,特命陈校尉暂且不必声张。明日宫中有宴,长公主会带乐班入宫,届时由咱家安排人手甄别。”

陈默接过密诏,见上面盖着皇帝的朱红印玺,字迹却是魏进忠的手笔——宫中皆知,魏总管代笔批阅奏章是常事,足见其宠信。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魏进忠向来只管宫廷内务,何时开始插手玄镜司的查案了?

“还有一事。”魏进忠像是忽然想起般补充道,“王参军在大牢里翻了供,说之前是屈打成招,根本不认识什么苏婉。陛下疑心此案有诈,让陈校尉务必谨慎,切勿轻信片面之词。”

这话让钱庆娘心头一紧——王参军白天才招供,夜里就翻供,分明是有人在背后动手脚。而能在玄镜司大牢里左右人犯口供的,除了宫中权贵,还能有谁?她悄悄瞥了眼魏进忠,见他正若无其事地摩挲着象牙牌,那牌上的龙纹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陈默察觉到她的眼神,不动声色地将密诏收好:“多谢总管提醒,陈某定当查明真相,不辜负陛下信任。”

魏进忠站起身,理了理袍角:“如此甚好。咱家还要回宫复命,就不打扰了。”他走到门口,突然回头看向钱庆娘,“钱夫人袖口的伤看着不轻,宫中的金疮药药效更佳,咱家已让人送来了,云鬓姑娘稍后记得取。”

待魏进忠的脚步声消失在巷口,云鬓才捧着一个锦盒进来,脸色发白:“夫人,这太监太吓人了,像是能看透人心似的。”钱庆娘打开锦盒,里面的药膏确实是宫中之物,香气与长公主府的沉水香隐隐相似。

陈默走到窗边,望着魏进忠离去的方向,眉头紧锁:“魏进忠绝非单纯来传旨的。他特意提及苏婉入宫献艺,又说王参军翻供,分明是在给我们设障。”他转身看向钱庆娘,“明日入宫,你多加留意苏婉的琵琶手法,更要盯紧魏进忠——我怀疑,他和莲主之间,恐怕有着不为人知的关联。”

灯花“噼啪”一声爆开,将魏进忠留下的象牙牌影子拉得很长,像是一条潜伏在暗处的蛇。钱庆娘握紧了手中的锦盒,忽然明白过来:这场围绕莲主的暗战,早已不止于秘金会与玄镜司,更缠上了深宫的权势纠葛。而魏进忠的出现,不过是这场风暴的前奏。

暗夜围堵:八品死士的挑衅

魏进忠的马车刚消失在巷口,云鬓突然从廊柱后快步走出,手里攥着个被割断的绢帕,声音发颤:“大人、夫人,方才我去取药膏,见墙头上趴着几个人影,刚想喊人,就被这帕子上的迷烟呛得差点晕过去——他们的刀上,都刻着‘魏’字纹!”

陈默猛地拔出佩刀,足尖一点跃上墙头。月色下,四条黑影正贴在对面的屋顶上,玄色劲装外罩着短甲,腰间都挂着制式相同的弯刀。见被发现,四人索性纵身跃下,呈扇形围了上来,为首的壮汉嗓门粗哑:“陈校尉倒是警觉,我等奉魏总管之命,特来‘护送’大人回玄镜司复命。”

“不必劳烦。”陈默刀身一横,冷声道,“魏总管刚走,诸位就现身,是怕我忘了‘谨慎查案’的叮嘱?”

壮汉咧嘴一笑,露出两颗黄牙:“大人聪明人,何必装糊涂。在下石夯,这三位是雷刀、周奎、吴猛——我四人虽只是八品末流,却也知道违抗魏总管的下场。”他话音未落,名叫雷刀的汉子已抽出弯刀,刀身映着月光,闪着冷光,“识相的就跟我们走,免得动粗。”

钱庆娘扶着云鬓退到门内,指尖悄悄摸向发间的银簪——那是陈默给她的防身利器,簪尖淬了麻药。她看着四人的站位,忽然扬声:“八品高手竟做盯梢的勾当?魏总管是怕王参军的供词太实,想灭口不成?”

吴猛性子最急,闻言怒喝一声,挥刀直扑钱庆娘:“妇人多嘴!”陈默早有防备,侧身挡在钱庆娘身前,佩刀与弯刀相撞,“当啷”一声脆响。吴猛只觉手腕发麻,心里暗惊——传闻陈默凭七品修为破过秘金会据点,果然不虚。

周奎趁机从左侧偷袭,招式刚猛却粗糙,陈默旋身避开,刀背重重砸在他的肩甲上。周奎痛呼一声,却不肯退,反而与石夯左右夹击。石夯力大,每一刀都带着风声,雷刀则绕到身后游走,专挑破绽下手——四人虽修为不高,配合却异常默契,显然是常年搭档的死士。

“这些人是魏进忠的私兵!”钱庆娘突然喊道,“方才魏总管的蟒袍袖口,绣着和他们甲胄一样的云纹!”

陈默心头一凛,故意卖个破绽,待雷刀弯刀刺来,突然反手扣住他的手腕,刀鞘猛击其肘骨。雷刀惨叫着松手,陈默顺势夺过弯刀,余光瞥见石夯的刀正劈向钱庆娘,厉声喝道:“小心!”

云鬓突然从门后冲出,将手中的铜盆狠狠砸向石夯的后脑。铜盆碎裂的瞬间,钱庆娘的银簪已刺入石夯的腰侧。石夯吃痛转身,被陈默一刀挑飞弯刀,膝盖重重跪地。周奎和吴猛见势不妙,虚晃一招就要撤退。

“想走?”陈默将雷刀的弯刀掷向墙头,挡住两人去路,“回去告诉魏进忠,陈默的命,他还拿不走。”

吴猛恨恨地瞪了眼云鬓,扶着周奎跃上墙:“陈校尉等着,正月十五宫宴上,有你好受的!”四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只留下满地碎裂的铜片和几滴血迹。

云鬓捂着胸口喘气,后怕道:“这些人好凶,比上次秘金会的死士还难缠。”钱庆娘捡起地上的弯刀,发现刀柄内侧刻着极小的编号,“这是宫廷侍卫的制式兵器,魏进忠竟私自调了死士出来。”

陈默走回庭院,望着魏进忠离去的方向,眼神凝重:“石夯、雷刀他们虽是八品,却能调动宫廷兵器,可见魏进忠的势力早已渗进禁军。明日宫宴,怕是不止甄别苏婉那么简单。”他将弯刀递给云鬓,“把这个收好,若是我们出事,立刻送去长公主府。”

灯影摇曳中,那把刻着“魏”字纹的弯刀泛着冷光。离正月十五只剩两日,长安的夜色里,不仅藏着莲主的阴谋,更浮起了深宫权宦的獠牙——而石夯四人的出现,不过是这场风暴前的第一声惊雷。

红泥岗险踪:暗哨与密信

次日清晨,云鬓换了身藕荷色襦裙,挎着放胭脂水粉的竹篮,装作去城南采买的模样,脚步轻快地出了陈府。出了朱雀门,风里带着些尘土气,她按照陈默的叮嘱,先绕到街角的“凝香阁”胭脂铺——这是长公主府暗中设的联络点,昨日林婉秋特意给了她一枚刻着莲纹的银毫,说是遇到危险时,递出银毫就能得助。

铺子里的老板娘姓柳,见云鬓递来银毫,眼神微变,笑着迎上来:“姑娘想要什么样的胭脂?新到的‘醉春红’最衬肤色。”一边说着,一边悄悄塞给她一个油纸包,里面是张简易的红泥岗地图,标注着几处隐蔽的观察点。

云鬓接过油纸包,假装挑选胭脂,低声道:“柳老板娘,我要去红泥岗附近看看,若看到玄色劲装的人,该如何应对?”

柳老板娘蘸了点胭脂在她手背上,声音压得更低:“红泥岗西头有座破庙,那些人常在庙里歇脚。若被发现,就往庙后的酸枣林跑,林子里有我们的人接应。”

谢过老板娘,云鬓提着竹篮往红泥岗走。越往南走,行人越少,路两旁的野草渐渐长高,沾着晨露。快到破庙时,她果然看见两个穿玄色劲装的汉子靠在庙门口,腰间的弯刀和昨日石夯等人的一模一样,刀柄上的“魏”字纹在阳光下格外扎眼。

云鬓赶紧低下头,装作找野菜的模样,慢慢挪到庙旁的老槐树下。透过树缝,她看见破庙里摆着张木桌,桌上摊着张漕运图,几个汉子正围着图说话,其中一个尖嗓子的喊道:“魏总管说了,正月十五宫宴一结束,就把炸药运去三门峡旧渠,绝不能让玄镜司的人察觉!”

另一个汉子拍着桌子:“苏婉姑娘也传信了,宫宴上她会借着弹琵琶的机会,把密道图塞给接应的人,只要拿到图,秘银器就能顺利运出长安!”

云鬓心里一紧,刚想掏出怀里的炭笔把这些记下来,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是方才守在庙门口的汉子,正盯着她的竹篮,语气不善:“你是谁家的丫鬟?跑到这荒郊野外来做什么?”

云鬓强装镇定,笑着举起竹篮:“我家夫人要做胭脂,来采些红花草,没想到走错路了。”

汉子眯起眼,伸手就要夺她的竹篮:“胡说!这地方哪有红花草?定是奸细!”

云鬓往后一躲,指尖摸到发间的银簪——那是陈默给她的防身利器。趁汉子扑过来的瞬间,她猛地将银簪刺向汉子的手腕,汉子痛呼一声,另一个守庙的汉子也冲了过来。云鬓转身就往酸枣林跑,按照柳老板娘的叮嘱,往林子里扔了个小小的火折子——那是林婉秋给她的信号弹,火折子落地后,冒出一缕淡蓝色的烟。

刚跑进林子,就见两个穿青布衫的汉子从树后跳出,几下就制服了追来的两个暗哨。为首的汉子对云鬓拱手:“姑娘别怕,我们是长公主府的护卫,奉命接应你。”

云鬓松了口气,跟着护卫往林子外走,刚到路口,就看见远处有辆黑色的马车驶来,车帘缝隙里,她瞥见了张老仆的侧脸——他正往破庙的方向赶,手里还攥着个牛皮袋,看样子是给暗哨送东西的!

云鬓赶紧对护卫道:“那辆马车上的老仆是陈府的内鬼,定是给魏进忠传信的!”

护卫点头,让一个人护送云鬓回府,自己则带着另一个人悄悄跟了上去。云鬓坐在回程的驴车上,心里翻涌着——破庙里的漕运图、炸药的消息,还有张老仆的行踪,这些都得赶紧告诉陈默,离正月十五只剩一日,魏进忠和苏婉的阴谋,已经越来越近了。

回到陈府时,陈默正和钱庆娘、林婉秋在书房议事。云鬓一进门就掏出油纸包,把红泥岗的发现、破庙里的对话,还有张老仆的行踪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林婉秋看着云鬓画的破庙草图,突然指着角落的标记:“这是我爹设计的‘莲心锁’机关!破庙里肯定藏着炸药,这个标记就是炸药库的位置!”

陈默脸色凝重,立刻让人去传玄镜司的护卫:“立刻去红泥岗破庙,控制住暗哨,搜出炸药和漕运图!另外,盯着张老仆,等他回府就拿下,务必从他嘴里问出魏进忠在宫宴上的具体计划!”

云鬓站在一旁,看着陈默有条不紊地布置,心里安定了些。可她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劲——方才在破庙外,她好像看见其中一个暗哨手里拿着块玉佩,纹路和苏婉的墨玉莲纹佩一模一样。她刚想开口,就听见院外传来护卫的喊声:“大人!张老仆回府了,还带着个穿宫装的小太监!”

陈默猛地站起身,佩刀已握在手中:“来得正好,今日就先揪出这内鬼,断了魏进忠的一条胳膊!”

书房外的阳光正好,却照不透弥漫在陈府上空的紧张气氛。张老仆带着小太监走进庭院,脸上堆着假笑,却没看见身后悄悄围上来的玄镜司护卫——一场针对内鬼的围捕,正悄然展开。

御书房密召:李治的暗流布局

陈默刚部署好围捕张老仆的人手,府外突然驶来一辆明黄色的御辇,随行的太监捧着鎏金令牌,高声传旨:“陛下有旨,宣玄镜司校尉陈默即刻入宫,御书房议事。”

这道旨意来得猝不及防,钱庆娘攥住陈默的袖口,眼底满是担忧——魏进忠刚派死士挑衅,张老仆还带着宫中小太监在府中,此刻陛下召见,不知是福是祸。陈默拍了拍她的手,沉声道:“放心,我速去速回,你让云鬓盯着张老仆,切勿打草惊蛇。”

随太监入宫时,长街两侧的禁军比往日多了数倍,甲胄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连空气都透着紧绷。御书房外,魏进忠正垂手侍立,见陈默来,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陈校尉来得正好,陛下等你许久了。”他眼底的审视像针一样,刺得人发慌。

踏入御书房,檀香扑面而来。李治身着明黄常服,正坐在案后翻阅奏折,见陈默进来,抬手示意他起身:“不必多礼,朕召你前来,是想问红泥岗暗哨之事——方才长公主递了密折,说你查到魏进忠私藏炸药,可有此事?”

陈默心头一震,没想到长公主竟已将消息递入宫。他躬身回道:“回陛下,臣昨日确派云鬓前往红泥岗探查,发现魏总管麾下死士在破庙中藏匿炸药,还提及正月十五宫宴后,要将炸药运往三门峡旧渠,炸毁漕运通道。”

李治将奏折合上,指尖轻轻敲击案面,语气沉了几分:“魏进忠在朕身边多年,竟暗中勾结秘金会,妄图颠覆漕运——朕早察觉他近期动作反常,王参军翻供之事,定是他在背后操纵。”他起身走到陈默面前,目光锐利如刀,“今日召你,是要给你一道密旨:明日宫宴,若苏婉或魏进忠有异动,你可便宜行事,调动御林军左翼卫,务必将秘金会余党一网打尽。”

说着,李治从腰间解下一枚赤金龙纹令牌,递到陈默手中:“此乃调兵令牌,持此令,宫中卫戍皆听你调遣。长公主已在乐班中安插了人手,届时会配合你行动。”

陈默双手接过令牌,掌心传来沉甸甸的分量——这不仅是兵权,更是陛下对他的信任。“臣定不辱使命,护长安安稳,保漕运无忧。”

“你需多加小心。”李治忽然压低声音,“魏进忠手中握有部分禁军兵权,且苏婉擅长用毒,明日宫宴的酒水膳食,你切记不可沾碰。长公主会让侍女给你递暗号,凡杯沿有银纹标记的,方可饮用。”

两人正说着,魏进忠突然在门外禀报:“陛下,苏婉姑娘已到宫门外,说要提前演练明日献艺的琵琶曲,为宫宴做准备。”

李治眼神微变,对陈默使了个眼色:“你且先去偏殿等候,看看这苏婉究竟有何伎俩。”

陈默退到偏殿,透过窗缝望去。只见苏婉身着素白宫装,怀抱琵琶走进御书房,屈膝行礼时,腰间的墨玉莲纹佩若隐若现——正是柳老板那枚的另一半。她抬起头,眉眼间带着几分柔弱,语气却带着不容察觉的野心:“陛下,明日宫宴,臣女新谱了一曲《莲舟引》,想为陛下助兴。”

李治坐在案后,神色平静:“既如此,便在此弹奏一曲,让朕听听你的技艺。”

苏婉拨动琴弦,旋律初听温婉,细听却藏着急促的节奏,像是在传递某种信号。陈默握紧手中的令牌,忽然明白——这曲《莲舟引》,怕是苏婉与魏进忠约定的暗号,明日宫宴,他们定有更大的阴谋在等着。

一曲终了,李治淡淡颔首:“技艺尚可,退下吧。明日宫宴,用心献艺即可。”

苏婉躬身退下,经过偏殿时,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窗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陈默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暗忖:明日宫宴,便是与莲主、魏进忠彻底了断之时。而御书房内,李治望着苏婉离去的方向,指尖攥紧了奏折——他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只待鱼儿入网。

陈默握着赤金龙纹令牌走出御书房时,夕阳已将宫墙染成金红。魏进忠依旧守在殿外,见他手中的令牌,眼底闪过一丝阴鸷,却依旧堆着笑:“陈校尉得陛下器重,真是可喜可贺。明日宫宴,咱家还需与校尉多亲近。”

陈默淡淡颔首,没有接话 —— 他清楚,这看似客套的话语里,藏着无数试探与杀机。快步走出宫门,玄镜司的护卫已备好马车,他纵身跃上车,催促车夫:“快回府,有要事商议!”

马车疾驰在长安街上,陈默将令牌贴身藏好,指尖反复摩挲着令牌上的龙纹。李治的密召既让他安心 —— 陛下早已察觉魏进忠的异动,且布下了后手;又让他警惕 —— 苏婉的《莲舟引》绝非单纯献艺,那急促的旋律,或许是在与魏进忠确认炸药运输的时间,或是宫宴上动手的信号。

回到陈府时,庭院里已亮起灯笼。钱庆娘、林婉秋与云鬓正围着桌案等候,张老仆被玄镜司护卫看守在东厢房,那名宫中小太监则被单独关押在柴房。见陈默回来,钱庆娘立刻迎上前:“怎么样?陛下可有旨意?”

陈默走进书房,将御书房的经过与李治的部署一一说明,最后取出赤金龙纹令牌放在桌上:“明日宫宴,我持此令可调御林军左翼卫,长公主也会在乐班安插人手。但苏婉的《莲舟引》定有猫腻,我们需先破解她的暗号。”

林婉秋闻言,忽然起身走到书架前,取出一本泛黄的乐谱:“这是我父亲留下的《乐律秘解》,里面记载过前朝用乐曲传递密信的方法 —— 通过调整音符的长短与间隔,对应天干地支,可组成文字。苏婉的《莲舟引》若有异常,或许能用此法破解。”

她将乐谱摊开,指着其中一页:“你听她弹奏时,是否有重复的‘商’音与‘羽’音?若‘商’为‘甲’,‘羽’为‘子’,再结合节奏间隔,或许能拼出具体时辰或地点。”

陈默点头:“她弹奏时,每段结尾都有三次急促的‘商’音,中间还穿插着两次‘羽’音。若按此法推算……” 他取过纸笔,按照林婉秋所说的对应方式书写,片刻后,纸上出现 “子时”“旧渠” 两个词。

“子时!三门峡旧渠!” 钱庆娘脸色一变,“魏进忠他们定是计划在明日宫宴吸引注意力,子时趁机将炸药运往旧渠,炸毁漕运!”

云鬓也连忙补充:“方才看守张老仆时,我听见他跟小太监嘀咕,说明日‘戌时三刻’有‘货’从西城门出。戌时三刻正是宫宴高潮,他们是想趁乱运炸药!”

线索瞬间串联起来:苏婉用《莲舟引》确认 “子时在旧渠动手”,张老仆与小太监则传递 “戌时三刻从西城门运炸药” 的消息。陈默当即起身:“我现在就去玄镜司,命人即刻守住西城门,严查明日戌时三刻出城的车辆!再派人去三门峡旧渠附近埋伏,等炸药运到,一举拿下!”

“我跟你一起去。” 钱庆娘拉住他的衣袖,“明日宫宴我需随你入宫,今日正好去玄镜司熟悉御林军左翼卫的联络暗号 —— 长公主说过,乐班中她的人会以‘弹错音符’为信号,我需提前知晓如何回应。”

陈默点头,与钱庆娘一同前往玄镜司。林婉秋则留在府中,继续研究《乐律秘解》,试图找出《莲舟引》中更多的暗号;云鬓则负责审问那名宫中小太监,希望能从他口中撬出魏进忠在宫中的眼线。

深夜的玄镜司灯火通明,陈默调派了十名精锐护卫,命他们乔装成商贩,守住西城门的各个出口,凡运输木箱的车辆,必须开箱检查;又派二十人连夜赶往三门峡旧渠,在周边的山林中埋伏,只待炸药车出现。

部署完毕时,已是三更天。钱庆娘拿着御林军左翼卫的联络令牌,与护卫们确认暗号 —— 若看到手持 “莲纹银毫” 的人,便是长公主的人手;若听到 “风动荷声” 的暗号,则是御林军前来接应。

两人返回陈府途中,马车经过西市。陈默忽然瞥见街角的阴影里,一个熟悉的身影闪过 —— 是苏晚璃!他立刻让车夫停车,快步走向阴影处:“苏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苏晚璃从暗处走出,手中提着一个布包,神色凝重:“我刚从李府密道探查回来,李崇义已收到魏进忠的密信,说明日宫宴后会派人协助运输炸药。这是我在密道中找到的炸药配方,里面掺了‘腐骨香’,与青禾中的毒同源!”

她将布包递给陈默:“青禾的毒虽被忘忧草压制,但‘腐骨香’遇火会扩散,若明日旧渠的炸药引爆,长安城西都会被毒气笼罩。你们不仅要阻止炸药运输,还需备好解药!”

陈默接过布包,心中一沉 —— 李崇义与魏进忠、苏婉的勾结远比想象中更深,且早已备好毒计。他对苏晚璃道:“多谢苏姑娘告知,明日宫宴我会多加留意,你也需保重,看好青禾与那些百姓。”

苏晚璃点头,转身消失在夜色中。陈默回到马车上,将炸药配方递给钱庆娘:“明日不仅要对付魏进忠与苏婉,还要防备李崇义的人。这场宫宴,怕是要变成一场全面对决。”

钱庆娘握紧配方,眼神坚定:“无论多难,我们都要赢 —— 为了青禾,为了长安的百姓。”

马车驶回陈府时,东方已泛起鱼肚白。庭院里,林婉秋仍在研究乐谱,云鬓则带来了好消息 —— 小太监已招供,魏进忠在御膳房安插了眼线,计划在宫宴的酒水中下毒,目标是长公主与陈默。

陈默走到窗边,望着渐渐亮起来的天色,握紧了手中的赤金龙纹令牌。明日宫宴,便是揭开所有阴谋、终结这场暗战的时刻。而此刻的深宫之中,魏进忠正与苏婉密谈,桌上摊着三门峡旧渠的地图,两人嘴角都挂着志在必得的笑容 —— 他们以为自己掌控着一切,却不知,一张天罗地网早已在他们头顶悄然张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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