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已尽,夜色将林初言的院落完全吞没。
沈芷安的心口仍然微微发紧,像被什么冰凉的手握着。那一魄的影像挥之不去——尤其是那双眼睛,分明有着母亲的温柔,却又隐隐透出一种陌生而锋利的光。
林初言将阵布收好,动作极其小心,像是在处理一件随时会爆裂的危险之物。
“你还记得,你母亲生前曾提到过‘逆命门’这个词吗?”他忽然开口。
沈芷安愣住,摇了摇头:“没有。但小时候……她确实不让我接近家门东边的仓房,说那地方‘不干净’。”
林初言缓缓坐下,目光在烛光中闪着冷意:“那仓房,就是逆命门的掩盖处。”
他顿了顿,像是在斟酌措辞,“逆命门,不是寻常的风水格局。它是一种极其凶险的命理禁阵——既能改命,也能杀命。”
沈芷安屏住呼吸。
林初言继续道:“逆命门的布局,需要以一个人的生辰为引,将其一魄抽出,封在特定方位,以阵法庇护。这一魄可以替宿主挡去三次致命之劫——但代价,是在第三次劫难过后,那一魄将彻底苏醒,并取代宿主的魂位。”
沈芷安的心“咚”地一沉。
“三次……”她的脑海里闪过一些场景——小时候险些溺水、十五岁时高烧昏迷、以及不久前在宁江桥下的那场意外。
林初言看着她,缓缓点头:“没错,你已经用掉了两次。剩下的那一次,可能比前两次更凶险。到时候,如果你母亲的一魄醒来,你……可能就不再是你了。”
屋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烛火忽然“噗”地一声炸开,烛泪四溅,像被无形之力拍打。林初言立刻抬手画了一个护符印,淡金色的光在四周一闪即逝。
“有人在外面窥阵。”他沉声说。
沈芷安心里一紧:“是祁衡?”
林初言没有回答,只是看向窗外深处的黑影,那目光冷得像刀锋。
过了片刻,他收回视线,继续说道:“逆命门的传说里,有一种方法能逆转结局——在最后一劫来临前,找到阵心之物,并用宿主的本命血封印。但阵心之物被藏在何处,布阵之人往往只会告诉最信任的人。”
沈芷安垂下眼,指尖不自觉地攥紧外袍的袖口。母亲走后,她翻遍了家里的旧物,也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东西。
“阵心之物,可能是什么?”她低声问。
林初言缓缓吐出两个字:“魂钉。”
这两个字像一记闷雷,在她耳边炸开。
魂钉,传说是用百年阴铁铸成,浸过七七四十九日的尸水,再用朱砂封灵。它的作用,就是将被抽出的魂魄牢牢钉在原地,不让它散去或逃离。
“如果它在……”沈芷安的嗓音有些发涩,“是不是意味着,我母亲的一魄,随时可以被唤醒?”
林初言点了点头,神情凝重:“而且——一旦被别有用心的人唤醒,你的魂位会立刻被替代,过程甚至不会超过一炷香的时间。”
沈芷安脊背发凉。
烛火摇晃间,她似乎听见耳边有一个极轻的低语——像是有人贴在她耳边,用极温柔的声音唤她的名字:“芷安……回来吧……”
她猛地转头,什么也没有。只是窗外的风吹动竹叶,沙沙作响。
林初言的眉头皱得更紧:“你已经被一魄感知到。接下来,必须立刻找到魂钉,否则你很可能撑不到第三次劫难来临。”
他起身,拿出一卷泛黄的羊皮卷轴,铺在桌上。那上面画着一幅极为复杂的宅院图,每个角落都标注了奇异的符号。
“这是你母亲当年请的风水师手绘的宅院布局——但我怀疑,这只是表面布局,真正的逆命门藏在地下。”
沈芷安盯着图,心头一阵发麻。她记得很清楚,宅院的东南角原本是一片空地,后来突然被封起来,再也不让她靠近。
林初言将手指按在那一角,轻轻敲了三下:“这里,是逆命门的最可能位置。”
他抬起头,看向沈芷安:“明天子时,我们去那里。”
沈芷安的心口一紧,想要开口,却又被那种莫名的吸引力牵扯——那一魄仿佛在心底轻轻呼唤,既危险又令人无法拒绝。
而与此同时,宁江城外的一处废弃祠堂内。
祁衡站在供台前,手里把玩着一枚乌黑的短钉,钉身刻满细密符文,寒光幽幽。
他低声笑了:“魂钉啊魂钉……只要你落在我手里,沈芷安,不论是你还是你母亲的一魄,都将为我所用。”
风卷着灰尘,从破败的窗缝吹进来,吹灭了祠堂中仅存的一点烛光。整个夜色,仿佛都在屏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