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落尽,天地一片寂灭。
血色余晖映照在破碎的大地上,仿佛连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焦灼与腐败的气息。魔渊崩塌之后,残存的魔息仍旧像毒雾般在四处弥漫,时隐时现,久久不散。
沈芷安静静伫立在断崖之上,身影纤瘦,却被余晖拉得极长。
她的气息凌乱,衣袍破碎,鲜血早已将胸口与手臂染透。但最可怕的,并非是肉身的创口,而是那股从她体内不断逸散的“空虚”感。
她清楚,自己燃尽了血脉,虽然凭一己之力压制了魔渊深处的暴虐之力,逼得它彻底崩塌,但代价是自己的根基几乎断绝。此刻的她,已非昔日血脉充盈的凤凰后裔,而是随时可能彻底崩溃的空壳。
风声呼啸。
慕清寒走到她身边,伸手替她拂去额角血迹,眉目间有着罕见的柔色。
“别逞强。你现在连站立,都是靠意志支撑。”
沈芷安却淡淡一笑:“我若倒下,这片天地,谁来守?”
声音极轻,却有一种无法撼动的坚毅。
慕清寒的指尖微微一紧。
他见过无数强者,也杀过无数强者,但眼前这个女人,偏偏在最虚弱的时候,展现出令他心悸的光芒。那是一种执拗的、不容动摇的逆命之姿。
“你燃尽血脉,已无复原的可能。”慕清寒凝声道,“唯一的方法,是找到凤凰骨,为你重铸根基。”
“凤凰骨……”沈芷安轻轻喃喃,眼神深处浮现一抹复杂的光,“那东西,不是早在古时就随凤凰真灵一同殒灭了吗?”
“未必。”慕清寒眸光幽暗,“我查过古籍,有片只字片语提到,凤凰骨被镇压在九渊之塔中。那是天命亲手设下的囚笼,专为逆命者而建。凡是妄图逆改天机之人,皆葬于其中。”
九渊之塔。
这个名字,如同一道沉重的雷霆在沈芷安心中炸响。
她沉默良久,最终抬眸,眼底燃起一丝倔强的光芒:“若那是唯一的机会,我便去。哪怕九死一生。”
慕清寒眉头紧锁,却没有劝阻。
他明白,这个女人一旦决定,便无人能让她退后。
他只能在心中默默立誓——若她真踏入九渊之塔,他便与她同生共死。
?
夜幕逐渐笼罩,天地陷入死寂。
远方,火光乍现,却并非篝火,而是数处村镇燃起的惨烈火焰。伴随而来的,还有凄厉的惨叫声。
沈芷安神色一震,立刻催动残存的灵力,纵身而起。慕清寒紧随其后。
二人掠至村口,眼前的一幕令他们眉目骤沉——
原本安宁的村庄,此刻已化作炼狱。无数村民面目狰狞,双眼赤红,体表浮现黑色裂痕,像是被什么力量操控,疯狂扑向仍未完全魔化的亲人。
血与火交织,哭喊与哀嚎此起彼伏。
“魔渊余孽……”沈芷安目光骤冷。
她终于明白,魔渊虽崩,但魔息并未真正消散,而是化作无数“魔种”,寄生在人界众生体内。
慕清寒袖袍一挥,剑气化作长虹,将冲来的魔化者一一斩落。但他的面色沉重:“这只是开始。若魔息蔓延下去,人界必成第二个魔渊。”
沈芷安胸口一闷,鲜血涌上唇角。
她明知自己已无力再战,可看着眼前这一幕,却无法转身离去。她强撑着体力,双手结印,唤出一簇赤炎,将尚未完全魔化的孩童护住。
孩童的哭声里,带着求生的执念。
那一瞬间,沈芷安忽然感到自己身体深处,有一丝极为微弱的力量在涌动——像是一道来自远古的呼唤。
她心神一震。
那是……凤凰骨的气息!
可还未等她捕捉更多线索,一股陌生而阴冷的气息自夜幕中浮现。
黑雾翻涌,一道人影缓缓走出,面容笼罩在阴影之中,看不清真貌。
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威压:“逆命之人,你们以为,毁了魔渊,便能改变一切?不……真正的天命,才刚刚开始。”
沈芷安瞳孔骤缩,盯着那道身影,心底生出强烈的不安。
“你是谁?”
那人却只是轻轻抬手,指向她的胸口:“你的血脉已断,却仍妄图执掌命数。凤凰骨虽在九渊,但你,注定走不到最后。”
慕清寒长剑出鞘,剑意直冲夜空,冷声道:“她能否走到最后,不需天命指点。”
黑影低低一笑,身形在夜色中逐渐消散,只留下森然回音:“九渊之塔将开。若你们真有胆量,便来见证命运的终焉。”
夜风骤起,吹散血腥与火光,村庄已是一片死寂。
沈芷安与慕清寒立于残骸之中,眼神同样冷厉。
这一夜,他们终于明白,魔渊的崩塌只是序曲,真正的劫难,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