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无边,四野皆寂。
沈芷安睁开眼时,周遭的世界已经彻底改变。她脚下不再是破碎的棋盘,而是一片似真实又似幻境的星海。无数星辰在她的脚下旋转,时而散发微弱光芒,时而又陷入黑暗,仿佛每一颗星辰都对应着一条生命的命运轨迹。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铜锈气味,仿佛有人在血泊之上铸造了无形的锁链,将这一方天地束缚。
“命轮幻域……”沈芷安喃喃低语。她曾在古籍的残篇中见过这个名字,却未曾想到,会由命运执子亲手布下。
——这是执子最深的杀局。
“你终于来了。”低沉而空洞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那声音不像是从人喉咙中发出,而是由无数星辰的震颤汇聚而成,宏大、森冷、不可抗拒。
沈芷安抬眸,目光在虚空中扫过。她没有看到执子的身影,却感觉对方的存在无处不在,似乎每一颗星辰都蕴含了他的眼睛。
下一瞬,脚下的星辰忽然急速坠落,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崩塌。
沈芷安身形一晃,却没有被吞没。她猛然发现,自己站在一条极细的光道上。光道延伸至无穷远方,两侧皆是深渊般的黑暗,偶尔有破碎的画面浮现——那里映照着她生命中的种种片段。
有她年幼时,被族人指着骂“灾星”;
有她在乱世中挣扎,血染白衣;
也有她在清和幻境中,劈开命运阴影的瞬间。
那些画面宛如一面面镜子,冷冷地照射出她的全部过往。
“你看见了吗?你所有的挣扎,不过是棋盘上的一子。”执子的声音再度响起。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酷,“我让你走到今天,只是为了验证命运本身的必然。”
沈芷安深吸口气,脚步沉稳地踏在光道之上。她心头的恐惧逐渐沉入深处,取而代之的是锋锐的决意。
“若一切真是必然,”她开口,声音清越如剑,“那我为何还能站在这里,与你对峙?”
虚空震荡,星辰微颤。执子似乎被这句话触动,声音里多了几分阴沉:“你以为自己能挣脱命数?不过是因为我容你挣扎罢了。”
话音未落,四周的星辰骤然变色!
无数光点汇聚成一只庞大的星辰巨手,遮天蔽日般朝沈芷安抓来。巨手每一根指节都由亿万生灵的命运线交织而成,粗重而森冷,带着无法抗拒的威压。
沈芷安眼眸骤亮,手中浮现出暗红的剑影。那是她在清和幻境中以寿元燃烧锻成的剑,剑锋未出鞘,便令虚空发出尖锐的悲鸣。
“破!”
她一步踏出,剑光横空而起。
那一剑,似是斩碎了虚空与现实的界限。星辰巨手轰然崩裂,化作漫天碎光,散落无边黑暗。
但沈芷安的脸色也瞬间惨白。她能感受到,那一剑耗去了她体内近三成的寿元烙印。命轮幻域并非普通幻境,这里的一切,皆与她真实的生命紧紧相连。
执子的笑声悠悠传来:“很好,竟能破我初式。但你可知,这里共有九重幻轮。你能走到第几重?”
随着声音落下,脚下的光道忽然震颤。前方浮现出一扇古老的石门,门上刻着无数扭曲的符号,仿佛在低声咒诅。
石门缓缓开启,漆黑如墨的气息涌出,化作一道道人影。
那些人影,竟全是沈芷安曾亲手斩杀之人!
有昔日的仇敌,也有曾因她牵连而死的无辜者。每一张面孔都带着怨毒与痛恨,扑向她,嘶吼着要将她撕裂。
沈芷安心头一紧。她知道,这是命轮幻域的“罪业一重”,以她自身的杀戮和过往凝成,逼迫她在悔恨与负罪中崩溃。
她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眼神锋锐如寒星。
“你们是我命途中的劫数,我承认。但今日,我不再逃避!”
她剑锋一转,身影如电。每一剑落下,便有一道人影崩散。她并非否认这些罪业的存在,而是以承认的姿态将之斩开。
剑光映照下,石门轰然碎裂,光道继续延伸。
沈芷安大口喘息,心口火烧般疼痛。但她知道,自己赢下了幻轮的第一层。
执子的声音在远处冷笑:“呵……不错。既然如此,就让我看看,你能否闯过第二轮——‘自我否定’。”
话音落下,前方的虚空忽然亮起,形成一面巨镜。
镜中,出现了另一个“沈芷安”。
那人穿着同样的白衣,眼神却冷漠如冰,带着讥诮的笑意:“你真的以为,你能逆天改命?你不过是借助外力的棋子,失去这些庇护,你什么也不是。”
镜中之影开口时,沈芷安只觉心神一震,仿佛心底最隐秘的疑惑与不安被生生勾出。
她的手微微颤抖,眼眸闪过痛苦与迷茫。
但随即,她猛地咬破舌尖,逼出一口血来,强行镇住心神。
“我不是棋子!”沈芷安喝道,声音震彻虚空,“我走到今日,每一步皆是我自己选择!”
她剑锋再起,直斩镜影。
“轰——!”
巨镜粉碎,幻象消散。可沈芷安也被震退数步,胸口翻涌,几欲吐血。
幻轮的压迫之强,远超想象。她才破了两层,便已消耗巨大。
而在更深处,执子的声音愈发冷冽,带着一丝隐隐的狂热:“很好……很好!越是挣扎,你便越接近我所期待的终局!”
沈芷安抬眸,目光坚定如铁。
“无论你设下多少幻轮,我必将走到最后。”
她一步一步,踏向前方未知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