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域的深处,没有光。
沈芷安一步步走下,脚下仿佛没有实地,只有无边无际的黑色虚空在起伏翻涌,像是要将她整个人吞没。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与腐败的气息,每一次呼吸,胸腔都仿佛被烈焰焚烧。
她知道,这不是单纯的幻境。第一层心魔试炼已经让她看尽内心深处最脆弱的角落,若只是重复同样的手段,她根本不会再惧。可此刻,她能感觉到,有一股更为古老、深沉的意志,在黑暗中注视着她。
仿佛整片魔域,都是某个庞大存在的眼瞳。
“这便是第二层……”她低声自语,掌心轻轻抚上了腰间的佩剑。剑身被一层暗红色光芒笼罩,不似往日清澈,反倒像被血火侵蚀,随时可能断裂。
下一瞬,黑暗骤然破碎。
无数断裂的画面涌入眼底,像是时光的碎片,从四面八方冲来,将她包裹。那些画面并非虚无,而是极其真实的场景:
她看见幼年时,在风雪中冻得瑟瑟发抖的自己,看见曾经被师门放逐的孤寂背影,看见洛长风浴血而笑的模样,看见知己宁雪音为她抵剑的那一刻,鲜血飞溅……
每一幕,都是因果。
“这是……命运锁链?”沈芷安瞳孔收缩。
画面交错成一张庞大无比的命运之网,而她就被困在其中,所有曾经的选择、挣扎、悔恨与欢笑,化作实质的锁链,缠绕在她四肢周身。
“凡人不可逆天,修士不可改命。”
幽冷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低沉而威严,像是来自亘古之前的法则。
沈芷安被硬生生逼跪在虚空之上,锁链如毒蛇一般勒入血肉,令她痛彻骨髓。她挣扎着抬头,眼底却没有一丝退缩。
“若命运注定要我屈服,那我走到今日,岂不是笑话?”
她猛然一震,全身灵力沸腾,剑锋迸发出惊雷般的剑鸣,化作千万道光影,斩向缠绕的因果锁链。
“因果既来,我便一剑斩之!”
轰——
剑光炸裂,如同惊涛骇浪席卷整个魔域。无数画面瞬间粉碎,锁链也随之崩断,化作灰烬。可灰烬中,却有更多更深的锁链浮现,如同无底深渊一般无穷无尽。
“你以为,斩得断么?”那幽冷之声带着森然的笑意,“每一次抉择,都是宿命。你杀过的人,你救过的人,你背叛过的人,你爱过的人,他们的痕迹,永远不会消失。你斩得一时,斩得一生么?”
沈芷安的呼吸急促起来。
是的,那些因果并非虚假,它们都是真实存在过的痕迹,刻印在天地之间,化作她生命里无法抹去的印记。
剑,顿时沉重如山。
她的肩膀几乎被压垮,呼吸也变得艰难。若这一刻她低头,便将彻底被宿命吞没,永无翻身之地。
但她忽然想起,在心魔试炼中,她所守护的,不只是自己。
——还有那些曾为她付出过的人。
洛长风的笑,宁雪音的血,师父留下的叮咛,清和宗门下弟子的目光……他们都在。她不能倒下,她不能让自己成为命运的傀儡。
“宿命不可改?”她咬紧牙关,双眸燃起烈火,“那便让我来开辟出一条新的命路!”
轰然之间,剑光再次燃烧。可这一次,并不是单纯的斩杀,而是融合了她体内的寿元与精魂。剑锋仿佛化作了她自身的化身,燃烧着生命去对抗无穷无尽的因果。
锁链被一点点劈开,黑暗随之震颤。
那幽冷的声音终于沉默。
仿佛魔域本身,也在畏惧她这股不屈的意志。
虚空深处,陡然亮起一线光芒。那光芒并不耀眼,却格外清澈,像是一条道路,指引着她向更深之处。
沈芷安浑身是血,气息虚弱,脚步却没有一丝迟疑。
她抬起头,盯着前方,声音低沉而坚定:“若这是命运为我设下的第二层试炼,那我已破之。下一层……等我来。”
她一步踏出,整片魔域轰然颤抖,仿佛连天地法则都被震裂。
而在她看不见的更深处,有两道模糊的身影对视。
一个声音低沉道:“她竟真能斩断因果之锁……”
另一个声音则冷冷回应:“这才刚刚开始。因果之后,是永劫。她,未必撑得过去。”
光影散去,只留一片死寂。
沈芷安的身影,孤独却坚定,踏入了魔域的更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