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初破,山间雾气缭绕,溪水流淌。
风夜坐在篝火旁,轻轻拨动柴枝。火光跳跃,照亮他略显清瘦却温和的脸。
三日来,他与沈芷安已在这山谷间暂居。
她不再记得前世之事,却依旧喜欢煮茶、晒衣、在溪畔折花。
而他,也不再提命、不再言天,只看着她,觉得岁月忽然变得温柔。
这人间的静,是他前半生未曾拥有的。
可他知道——这宁静不会永恒。
因为,他梦里仍有回响。
每夜入梦,风夜都能听到“命”的心跳——沉沉而缓,如在孕育新的轮回。
那夜,风夜又梦见了光。
金色的线在虚空中游动,汇成一枚印记。
印记的中心,竟是一颗微小的“种”。
他在梦中伸手触碰,那颗种子脉动了一下,发出极轻的啼哭。
他猛地惊醒。
屋外月光淡淡,一切安静如常。
但不远处的竹屋内,传来婴儿清脆的哭声。
风夜愣在原地。
这山中,怎会有婴儿?
他推门而出,只见沈芷安披着外衣,怀中抱着一个襁褓。那孩子才出生不久,眉心处隐隐透出一缕淡金光。
“这是……”风夜的心骤然一紧。
沈芷安回头,神色有些恍惚:“我在溪边……听到了哭声,就……就看见他了。旁边没人。”
风夜走近,低头望去——
婴儿安静下来,睁开眼睛。那双瞳孔,竟是深邃的金灰色。
那一瞬间,天地似乎微微震颤。
风夜心底的命印随之震动。
他几乎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在心中低语——
“命,不灭。梦,不终。种,已生。”
他抬起头,目光凝在那婴儿眉心的金芒上,低声呢喃:“原来……命界,并未真正消失。”
沈芷安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茫然:“风夜……他是谁?”
风夜沉默片刻,才缓缓道:“他不是某个人……他是‘命’的新种。”
沈芷安一怔,怀中的婴儿轻轻抓住了她的手指。那力道微弱,却极具温度。
沈芷安的眼神柔软下来,轻声道:“无论他是谁,他现在是一个生命。”
风夜抬头,看着她。
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了什么——命的延续,不再是神的力量,而是人心的温度。
他深吸一口气,伸手轻触婴儿的额头。
金光微闪,命印消隐。
他低声道:“那便让他以‘人’的身份生,以‘心’之名续命。”
沈芷安笑了,抱紧怀中的孩子:“那他,就叫——‘心生’吧。”
风夜怔了怔,随即也笑。
“好,一个新的心,一段新的命。”
?
夜渐深。
风夜在屋外望天,只见银河似碎银铺洒,繁星灿烂。
然而在星光深处,有一颗星,忽明忽暗。
他闭上眼,心中涌起一股不安。
那星,是“天伐之星”。
他知道,当命种出现,天之意志迟早会再度降临。
可这一次,他不会逃。
他不再是命界的逆者,而是一个——守护人间的“父”。
他轻声对天道:“若天要伐我,我以命护此心。”
风拂过山林,带起细微的光。
那光似在回应,远处山影间,一道虚影隐现。
一名白衣人,立于云端。
他无面、无形,却有无比强大的气息。
那是天伐者。
天道的新使。
他低语道:“命种出,天道逆。是时候——再启清算。”
?
次日清晨,山谷的空气弥漫着雾。
沈芷安正抱着婴儿喂奶,风夜在门口削木,制一只小摇篮。
忽然,天际雷声滚动。
乌云无声聚拢,天地间的温度骤降。
沈芷安抬头,脸色一白:“要下雨了?”
风夜抬眼,却已感到那不是雨。
而是天威降临的预兆。
他放下木刀,缓缓握拳,掌心的命火一点即燃。
“来了。”他低语。
风骤起,云开裂。
一道金色天光笔直坠下,化为白衣天伐者的身影。
他目光扫过山谷,最终落在风夜身上。
声音冰冷:“命种不可留。”
沈芷安抱紧孩子,后退一步:“你是谁?!”
风夜挡在她面前,声音平静,却带着从未有过的决意。
“若天道已失衡——那我,便再逆一次。”
天伐者抬手,天光凝剑。
风夜亦抬手,掌中燃起新命之火。
两股光在空中交汇,雷鸣震天。
风夜低吼一声,踏地而起,化作命火流光冲天而上——
梦尽成生之后,命的真正战役,
再度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