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旨意,比最快的驿马,跑得还要快。
当那封盖着始皇帝玉玺的烫金诏书,被天使当众宣读完毕时,整个天工院,都沸腾了!
“陛下万年!大秦万年!”
“院主威武!”
工匠们将李源高高地抛向空中,狂热的欢呼声,几乎要将骊山的山石都给震落下来。
钱!粮!人!
这些曾经困扰着他们的所有枷锁,在这一刻,被始皇帝的一道旨意,彻底砸得粉碎!
他们,终于可以甩开膀子,跟着院主,大干一场了!
李源从人群中好不容易脱身,脸上也带着笑意。
有了这张“无限信用卡”,他心中那个最宏伟,也最疯狂的计划,终于可以从图纸,走向现实。
当晚。
天工院,核心工坊内,灯火通明。
李源召集了公输石、赵月、王二等所有核心成员,在一块巨大的木板前,站定。
木板上,覆盖着一层麻布。
“诸位,”李源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他能看到他们眼中那尚未褪去的兴奋与激动。
“精钢已成,此乃我天工院立足之本。”
“但,这只是我们迈出的第一步。”
他顿了顿,伸手,猛地将那块麻布,扯了下来!
一幅比“转射机”还要复杂百倍,充满了各种奇妙杠杆、齿轮、活塞、管道的宏伟蓝图,呈现在了众人面前。
这正是——蒸汽机的核心结构图!
“接下来,我们要造的,是这个!”
李源的手,指向了图纸中央,那个最硕大、最核心的部件。
一个巨大的,圆筒状的物体。
“此物,我称之为‘气缸’。”
“它,将是驱动那万倍牛马之力的‘钢铁心脏’的,心房!”
公输石和赵月,死死地盯着图纸上那个被称为“气缸”的东西,以及旁边标注的密密麻麻的尺寸和要求,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了。
他们虽然看不懂其中所有的原理,但仅仅从图纸的标注上,就能感受到那令人窒???的,极致的精度要求。
“内壁……光滑如镜?”公输石喃喃自语,声音发干,“直径……三尺,壁厚……半寸,误差不得超过一毫?”
“这……这怎么可能?!”
这位浸淫了一辈子机关术和铸造术的大师,第一次,发出了不敢置信的惊呼。
用铸造的方法,造出一个直径三尺的巨大铁筒,不难。
但要让它的内壁,像铜镜一样光滑,误差还不能超过一根头发丝的粗细?
这根本就不是人力所能达到的!
“院主,”赵月也皱起了眉头,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另一个更致命的问题,“图纸上说,此物要承受巨大的‘蒸汽’压力……那它就绝对不能有任何一丝一毫的瑕疵,哪怕是一个针尖大小的砂眼,都有可能导致整个气缸爆裂!”
“没错。”李源点了点头,肯定了赵月的判断。
“所以,这对铸造工艺的要求,是前所未有的。”
他看向一脸骇然的公输石,眼神中充满了鼓励。
“公输老先生,此事,非你莫属。”
公输石看着李源那信任的眼神,又看了看图纸上那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一时间,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
不可能?
在院主这里,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点石成金,他做到了!
高炉炼钢,他也做到了!
现在,不过是造一个要求高点的铁筒子而已,又有何难?!
“院主放心!”公输石挺起胸膛,那属于顶级匠人的骄傲,再次回到了他的脸上,“老朽穷尽毕生所学,就算不眠不休,也定要将此物,完美地铸造出来!”
接下来的几天,整个天工院,都进入了一种高度紧张的备战状态。
在公输石的亲自指挥下,最好的工匠,被挑选出来。
最新鲜出炉,成色最好的天工精钢,被源源不断地送入熔炉。
李源亲自设计的,最精密的“失蜡法”加“砂型”的复合模具,被小心翼翼地制作出来。
万事俱备。
第一炉专门用于铸造气缸的钢水,被缓缓浇入了模具之中。
所有人都怀着一颗朝圣般的心,等待着奇迹的诞生。
然而,一天之后。
当模具被敲开,所有人都傻眼了。
那个巨大的圆柱体,表面布满了肉眼可见的,细小的孔洞和裂纹。
就像一张生了麻子的脸。
失败了。
“再来!”公输石不信邪,他认为是火候的问题。
第二天,第二只气缸出炉。
这一次,表面看起来光滑了不少,但用高压水一试,依旧有十几处地方,在往外渗水。
还是废品。
“再来!”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一连七天。
公输石就像是疯了一样,尝试了所有他能想到的铸造方法。
调整钢水配比,改进模具结构,控制冷却速度……
他用尽了毕生所学,甚至不惜祭拜鲁班先师,焚香祷告。
可结果,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工坊的角落里,堆积如山的,全都是奇形怪状的废品。那些耗费了无数人力物力铸造出来的气缸,没有一个,是合格的。
第七天的黄昏。
当又一个布满了裂纹的气缸,被从模具中取出时。
公-输石,这位骄傲了一辈子的老人,再也支撑不住了。
他呆呆地看着那堆积如山的废铁,身体晃了晃,“噗通”一声,瘫坐在地。
他的双手,不住地颤抖着,浑浊的老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深深的迷茫与自我怀疑。
“为什么……”
“为什么……就是不成啊……”
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充满了无尽的疲惫与绝望。
整个铸造车间,一片死寂。
所有工匠都低着头,不敢说话。那股因为炼钢成功而燃起的冲天豪情,在这七天无情的失败面前,被消磨得一干二净。
一股名为“憋屈”的情绪,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难道,连公输老宗师都束手无策,这所谓的“钢铁心脏”,真的只是院主的一个空想吗?
李源默默地走到那堆废品前。
他蹲下身,拿起一块碎片,仔细地观察着断口处的晶体结构。
他知道,这不是公输石的错。
这是时代的局限。
靠传统的铸造工艺,想要一体成型地造出符合现代工业精度要求的高压气缸,无异于痴人说梦。
这条路,从一开始,就走不通。
必须……换一种全新的思路。
他的目光,穿过工坊的窗户,落在了远处那座正在缓缓转动,为高炉提供动力的巨大水车上。
看着那被水流驱动,周而复始,充满了力量感的机械,他的眼神,渐渐变得深邃起来。
铸造不行……
那就只能……
强行把它,“压”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