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临时的营帐里,一盏油灯在秋风中摇晃。
李源坐在木案前,一动不动。
脑子里全是那根钢铁吊臂,还有匈奴骑兵飞出去的画面。
劫后余生的后怕感觉早过去了,现在是一种更疯狂的念头。
强!!!
太强了!!!
纯粹的,源于蒸汽的力量,蛮横的不讲道理!
人类的勇武,骑兵的冲锋,在它面前就是个纸糊的玩具。
但是...
李源的眉头皱了起来。
起重机还是太笨了,转向慢,启动还要预热。
在防守的时候出其不意还行。
要是真放在战场上...
李源摇摇头。
他想起了自己一开始的那个铁甲战车计划。
一个巨大的,披着重甲的,蒸汽驱动的移动堡垒。
今晚的遭遇战,让他彻底推翻了这个想法。
战车太笨重!
在平地上或许能耀武扬威。
可到了山地,沼泽,或者狭窄的林子里,怎么办?
一个小沟就能让它趴窝,变成一个活靶子!
灵活性太差了!
碰上匈奴骑兵那种来去如风的搞法,笨重的战车根本就是个笑话!
追不上敌人,也跑不掉。
只能被动挨打!
不行!
这条路,走不通!
那什么才是对的方向?
李源的目光,又落回了那台救了他们命的蒸汽起重机上。
脑子里一遍遍的回放着那个念头。
那个在战斗结束时,像闪电一样冒出来的灵感。
“如果...能把这股力量,穿在人身上呢?”
这个念头一出来,李源的脑子嗡的一下炸了!!!
对啊!
穿在身上!
李源猛的站起来,激动的在小小的营帐里来回走!
人跟机器为什么要分开?
为什么不能把人跟机器,结合在一起?!
人的身体,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最灵巧的“底盘”!
能适应各种地形,能做出各种骚操作!
如果,能以人体为蓝本...
用钢铁,给士兵打造出一副坚不可摧的骨骼!
再用蒸汽的力量,给这副钢铁骨骼,提供用不完的动力!
那么...
一个普通的大秦士兵,就能有千斤巨力!
一个普通士兵,可以披着几百斤重的特制重甲,刀枪不入!
一个普通士兵,可以手持连发的重型机弩,当一个移动箭塔!
无数个这样的“钢铁士兵”凑在一起,那将是一支,多恐怖的军队?!
横推!
彻彻底底的,无视任何地形,任何战术的,降维打击!
这个想法,太疯了,太牛逼了!
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李源所有的思路!
他激动的浑身发抖!
他猛的冲回书案前,铺开一张巨大的空白羊皮卷!
他要把它画下来!
立刻!马上!
但是,具体怎么实现?
李源强迫自己冷静。
两个最核心,也最要命的难题。
第一,动力核心。
现在的蒸汽机太大了。
光那个锅炉,就上万斤重,根本不可能“穿”身上。
必须小型化!
李源脑中飞速的闪过无数锅炉方案。
管式锅炉?火管锅炉?
不对!
想在最小的体积里,获得最大的热效率,那就必须用...更高压的蒸汽!
用更少的蒸汽,去包含更大的能量!
这就需要全新的锅炉材料跟结构!
或许,可以设计一种...盘管式的“闪蒸”锅炉?
让极少量的水,在瞬间被加热成高温高压的过热蒸汽,直接驱动活塞!
这个念头一出来,李源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可行!
以天工院现在的炼钢跟精密加工技术,未必搞不定!
第二个难题,动力传动。
就算搞出了小型化的蒸汽核心,怎么把这股狂暴的力量,平稳的,精准的,传到“战甲”的四肢?
用齿轮?用连杆?
不行!
tmd太复杂了!也太笨了!
一套完全模仿人体的齿轮传动系统,那复杂程度,就是个天文数字,根本没法用!
那该用什么?
李源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他想起了现代的那些巨型挖掘机,起重机...
它们怎么驱动那些机械臂的?
液压!
李源的脑中,灵光一闪!
对!就是液压!
用液体当介质,来传压力!
水,基本是不可压缩的。
在一个密闭的管路系统里,在这头给液体一个力,那在另一头,就一定会产生一个同样大小的力!
而且,通过控制活塞的截面积大小,还能把力量放大或缩小!
帕斯卡定律!
这简直是为眼下困局量身打造的完美方案!
用小型蒸汽机,驱动一个高压水泵。
再用一根根柔韧的,高压的软管,把这股强大的“水压”,传到战甲四肢的每个关节!
驱动一个个小型的液压活塞,来模仿肌肉的收缩!
这样一来,既解决了动力传动的问题,又把机械结构给简化了!
两个最核心的难题,在这一刻,被李源脑中超越时代的知识,瞬间攻克!
剩下的,就是把这天才的想法,变成现实了!
李源激动的再也坐不住了。
他一把抓起桌上的木炭,就着那盏昏黄的油灯,开始在那巨大的羊皮卷上,疯狂的涂抹,勾画!
他完全进入了一种忘我的创作状态!
他忘了时间,忘了饿,也忘了刚刚经历的生死危机。
他的眼里,只有那张空白的羊皮卷,跟他脑海中,那个正在一点点变清楚的,伟大的造物!
一个像天神战甲一样的轮廓,在他的笔下,渐渐成型。
那是以人体结构为基础的,充满力量感的,合金外骨骼。
胸口,是一个预留出来,安放小型化“闪蒸锅炉”的位置。
背后,是两根向上延伸的,狰狞的排气烟囱。
四肢的每个关节处,都连着一根根充满韧性的高压软管,跟一个个闪着金属寒光的液压活塞。
手臂上,他甚至还丧心病狂的,设计了一个可以挂载小型化“转射机”的接口!
那将是一个...
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单兵战争机器!
李源画的如痴如醉。
一张又一张的草图,被他随手扔在地上。
整个营帐里,到处都是他画的,充满各种机械结构跟数据的草稿。
不知道过了多久。
帐帘被轻轻掀开,他都没发现。
夏侯婴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肉汤,走了进来。
战斗结束后,他立刻派人加强了工地的守卫,又处理了那些匈奴斥候的尸体。
忙完这一切,他才想起,李源似乎一直没休息。
他担心这个年轻的文官,被今夜的血腥跟杀戮吓到,留下什么心里的阴影,特意命人熬了安神的肉汤送来。
然而,当他走进营帐,看到眼前的景象时,他整个人,都傻了。
那个他以为会吓破胆的年轻人,正趴在桌案上,跟疯了似的。
他的脸上,被木炭的灰迹,划的像只大花猫。
他的脚下,扔满了各种各样,画着奇怪符号跟图形的羊皮卷。
而他的面前,那张巨大的书案上,一幅夏侯婴完全看不懂,却又感到一种灵魂都在颤抖的,巨大震撼的画卷,正静静的铺在那里。
那画上,是一个全身覆盖着狰狞铁甲,背后喷着火,手里还拿着巨弩的...
像神话里走出来的,天神战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