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西城,今日的气氛有些不同寻常。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期待、好奇与一丝丝紧张的奇特味道,仿佛全城的百姓都在等待一场盛大的开奖。
而开奖的地点,正是张木匠家那扇破旧的院门。
从清晨开始,这条本不宽敞的巷子就被围得水泄不通。
左邻右舍自不必说,就连八竿子打不着的街坊,闻讯赶来的闲人,都将这里堵了个严严实实。
人群中,有伸长了脖子看热闹的,有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甚至还有几个衣着体面的管家模样的人,混在人群外围,眼神锐利,显然是奉了主家之命前来刺探第一手情报的。
王大叔今天没干活,他叉着腰,站在张木匠家门口,活像一尊新上任的门神。
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写满了与有荣焉的自豪,以及一种“你们这群凡夫俗子即将见证奇迹”的优越感。
“都别挤,都别挤!说了神医今日要来复诊,你们堵着门,神医怎么进来?”王大叔扯着嗓子,维持着现场秩序,俨然是苏哲粉丝后援会的汴梁分会会长。
“王大哥,那张木匠……真还活着?”一个卖炊饼的汉子忍不住问道。
“废话!”王大叔眼睛一瞪,“不但活着,吃得比你多,睡得比你香!”
“可……可那手不是废了吗?我可是听说了,被那苏神医给……给开膛破肚了!”
此言一出,人群中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王大叔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将他那套已经优化到3.0版本的“神仙下凡,缝筋续骨”的故事再宣讲一遍,就听到人群外围传来一阵骚动。
“让一让,让一让!”
一个清朗中带着几分懒散的声音响起,人群不自觉地向两边分开了一条通道。
只见苏哲背着手,迈着四方步,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他一身素净的青色长衫,脸上挂着刚睡醒般的淡然,仿佛不是来参加一场万众瞩目的“医疗成果鉴定会”,而是去邻居家串门喝茶。
紧随其后的苏福则完全是另一个画风。
他板着一张忠厚老实的脸,眼神却锐利如鹰,怀里抱着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木盒,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我家官人要开始装逼了”的强大气场。
“苏……苏神医来了!”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现场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无数道目光,混杂着敬畏、怀疑、好奇、探究,像聚光灯一样齐刷刷地打在苏哲身上。
苏哲对此视若无睹,只是冲着王大叔微微点了点头,笑道:“王大叔,早啊。今天这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榜下捉婿呢。”
“官人说笑了!”王大叔激动得脸都红了,连忙躬身引路,“张木匠一家都等着您呢!”
苏哲踏入张家小院,身后的院门被苏福“砰”的一声合上,将所有的喧嚣隔绝在外。
院子里,张木匠夫妻俩早已恭敬地等候着。
张家嫂子双眼通红,显然是激动得一夜未眠。
而张木匠则笔直地站在那里,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眼神中却闪烁着一种名为“希望”的光芒。
“坐。”苏哲指了指院中的石凳,言简意赅。
他自己则走到一旁的水盆边,苏福立刻打开木盒,取出里面一块散发着浓郁皂角香气的肥皂。
苏哲开始洗手,动作一丝不苟,从指尖到手腕,反复搓洗,那认真劲儿,比翰林学士研墨还要专注。
门外,无数人正扒着门缝、踮着脚尖,甚至爬上了墙头,想要窥探院内的“神迹”。
“看!又开始了!神医的规矩!”一个眼尖的看客压低了声音,兴奋地向同伴解说,“据说神医每次动手前,都要用特制的神水净手,以示对生命的敬畏!”
旁边的人听得连连点头,肃然起敬。
院内,苏哲洗完手,用苏福递上的干净麻布擦干,这才走到张木匠面前。
“手伸出来。”
张木匠颤颤巍巍地伸出那只被包裹得像个艺术品的右手。
张家嫂子紧张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双手死死地绞着衣角。
苏哲示意苏福上前,苏福小心翼翼地解开层层包扎的麻布。
当最后一层麻布被揭开时,院内响起了张家嫂子和王大叔的惊呼,而门外墙头上,也传来几声压抑不住的抽气声。
那道曾经狰狞可怖的伤口,此刻已经完全愈合。
一道粉红色的、略微凸起的疤痕,像一条安静的蜈蚣,趴在张木匠的手掌上。
疤痕周围的皮肤干净清爽,没有丝毫红肿、流脓的迹象。
这在把“化脓腐烂”当做外科常态的时代,简直就是不可能发生的奇迹!
“愈……愈合了!真的愈合了!”王大叔激动得语无伦次。
苏哲却依旧平静,他从木盒里取出一把造型奇特的小剪刀和一把小镊子,都在酒精灯上燎过。
“别紧张,只是拆线,有点痒。”他轻声安抚道。
然后,在众人屏息的注视下,他的表演开始了。
镊子轻轻夹住缝合线的线头,剪刀“咔嚓”一声轻响,一根黑色的丝线被应声剪断,再用镊子轻轻一抽,整根线就被完整地抽了出来。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他的手稳定得不像人类,更像一台精密的仪器。
每一次剪切、每一次抽取,都精准到了极致。
墙头上的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喃喃自语:“快……稳……准!这……这哪里是医术,这分明是宗师级的技艺!”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所有的缝合线都被拆除干净。
苏哲用蘸了“神仙水”的棉花,为伤口做了最后一次消毒,然后贴上了一块小小的、干净的麻布。
“好了。”他直起身,将工具递给苏福。
现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看着那只手,那只被断言“必废无疑”的手。
“这就……完了?”张木匠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不然呢?还想我请你吃顿饭?”苏哲开了个玩笑,然后脸色一正,“现在,听我口令,尝试着……动一动你的手指。”
张木匠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他死死地盯着自己的手,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调动了全身的力气,大脑发出了最强烈的指令。
一秒。
两秒。
五秒。
那只手,纹丝不动。
张家嫂子的心沉到了谷底,门外也传来一阵失望的叹息。
“难道……只是看着好看,里面还是废的?”
就在这时,张木匠的小指,轻微地、几乎不可察觉地,抽动了一下!
“动了!动了!”一直死盯着的王大叔第一个喊了出来!
仿佛是一个开关被打开,张木匠的眼睛瞬间亮了。
他再次尝试,这一次,食指也跟着轻微地弯曲了一下。
一下,两下……
虽然动作依旧僵硬、迟缓,带着一种久未使用的生涩感,但那五根手指,确确实实地,在他的意念控制下,做出了回应!
张木一声,双膝跪地,这个七尺高的汉子,此刻哭得像个孩子。
他没有说话,只是不停地用额头撞击着地面,发出“咚咚”的闷响。
“神医!活神仙啊!”张家嫂子也跟着跪下了,哭喊声撕心裂肺。
院门外的围观群众,在经历了短暂的呆滞后,彻底炸锅了!
“天呐!真的能动了!我亲眼看见的!”
“这哪里是医术,这是仙法!是起死回生的仙法!”
赞誉声、惊叹声、议论声汇成一股巨大的声浪,几乎要将张家小院的屋顶掀翻。
苏哲没有去扶跪倒在地的张木匠一家,他知道,此刻需要让他们尽情宣泄这份失而复得的喜悦。
他只是淡淡地说道:“能动只是第一步,你的手掌肌腱受损严重,想要恢复到能继续做木工活的程度,至少还需要三个月的精心康复训练。方法我会教你,能不能坚持,看你自己。”
“能!小的一定能!”张木匠抬起泪流满面的脸,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别说三个月,就是三年,只要神医您一句话,刀山火海小的也去!我这条命,这双手艺,以后就是神医您的!”
苏哲点了点头,这才看向一旁泣不成声的张家嫂子。
他转头对苏福说:“取一贯钱出来。”
苏福一愣,但还是毫不犹豫地从钱袋里取出了一贯钱。
苏哲将钱递给张家嫂子,在所有人不解的目光中说道:“你丈夫身体亏空得厉害,康复期需要补充营养。这一贯钱,算是我这个做大夫的,给病人的营养补贴。”
他顿了顿,环视了一圈院内院外那些震惊的脸,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我苏哲看病,有三条规矩。第一,价钱要谈好,这是契约精神;第二,过程要听我的,这是专业素养;第三,病好了人要活得更好,这叫……售后服务。”
“用户体验,必须拉满。”最后一句,是他用极低的声音对自己说的。
全场鸦雀无声。
如果说之前,众人对苏哲是敬畏,那么此刻,就是敬若神明!
不但医术通神,连医德都如此高尚!
收了五贯诊金,事后竟还自掏腰包补贴病人!
这是何等的胸襟和气度!
墙头上的几个管家,此刻看苏哲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他们飞快地跳下墙头,用最快的速度向自家府邸跑去。
他们知道,必须立刻、马上将今天看到的一切汇报给主家。
这个苏哲,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奇人”了,他是一个能创造奇迹、定义规则的战略性资源!
“产品发布会圆满成功,口碑发酵效果超出预期,任务超额完成。”苏哲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
他转身,对苏福道:“走了,回家喝酸梅汤。”
“恭送苏神医!”
王大叔第一个带头喊道。
“恭送苏神医!”
院内院外,无论是张木匠一家,还是围观的街坊邻居,全都自发地躬身行礼,声音汇成一片,响彻云霄。
苏哲摆了摆手,带着苏福,在众人崇敬的目光中,悠然离去。
回家的路上,苏福抱着那个钱袋子,激动得满脸通红:“官人,您真是太厉害了!您就是活菩萨!”
“菩萨可不收钱。”苏哲撇撇嘴,心里却在盘算。
是时候买下那个小院,再雇佣几个下人,过上腐败封建的地主生活了。
他的“逍遥富家翁”计划,成功迈出了坚实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