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员外郎王臻的办事效率,堪比后世的火箭发射。
承诺送来的谢礼,在手术成功的第五天,便以一种几乎要堵塞交通的夸张阵仗,浩浩荡荡地送到了苏哲那个西城小院的门口。
当先是钱总管,满脸堆着职业化的、恰到好处的感激笑容,手里捧着一张地契。
“苏神医,这是我家老爷的一点心意。内城安义坊的一座三进宅院,地段清净,院里的亭台楼阁都是新修缮过的,您拎包即可入住。”
苏哲还没来得及客气,钱总管身后的人已经开始像流水线一样往下卸东西。
“酬金五百贯,一文不少。另外,这是我家老爷额外给您备下的程仪,白银两千两。不成敬意,还望神医务必笑纳。”钱总管轻描淡写地说道,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苏福已经彻底宕机了。
他活了二十年,见过最大额的财富就是张木匠家凑出来的那五贯钱。
眼前这阵仗,直接把他的cpU给干烧了。
他张着嘴,眼神呆滞,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都毫无察觉,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这么多钱,得买多少张炊饼啊?
能从街头铺到巷尾吗?
苏哲则淡定得多。
他内心的小算盘已经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一座京城核心区豪宅,按后世的价值换算,起码是顶级学区房;
五百贯是基础劳务费,两千两白银是奖金和精神损失费。
可以,项目奖金丰厚。
退休基金……基本盘稳了!
他清了清嗓子,拍了拍身边已经石化的苏福,露出一副高人风范的淡然微笑:“王大人太客气了。救死扶伤,乃医者本分。不过既然是本分,那酬劳也是应得的。苏福,还不快替我谢谢钱总管?”
“啊?哦!谢……谢谢……谢谢……”苏福如梦初醒,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对着钱总管一通胡乱作揖。
钱总管客气几句,便带着人功成身退。
偌大的院子里,只剩下主仆二人,和那堆足以让任何正常古人发疯的财富。
“老……老爷……”苏福的声音都在颤抖,“咱们……咱们这是……发财了?”
“格局小了,苏福。”苏哲背着手,绕着那几口大箱子踱步,神情严肃,“这不是发财,这是资产的原始积累。是咱们未来幸福躺平生活的物质基础和安全保障。你要用战略眼光看待问题。”
苏福似懂非懂,但眼神里的狂喜根本藏不住。
“搬家!”苏哲一挥手,意气风发,“立刻!马上!这座小院虽然有我们奋斗的汗水,但它已经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咱们要去奔赴更广阔的……享乐天地!”
安义坊的新宅邸,确实名不虚传。
朱红色的大门,门口卧着两尊威武的石狮子。
推门而入,影壁、抄手游廊、花园、池塘、假山、凉亭一应俱全。
三进的院落,房间多到苏哲都懒得去数。
苏哲对新环境非常满意,尤其是后院那个硕大的花园,他已经规划好了,左边挖个泳池,右边搞个烧烤区。
然而,幸福的烦恼也随之而来。
搬进新家的第一天,苏府门口就成了汴京城最新的网红打卡点。
各路富商派来的管家和仆役,捧着烫金的请柬和贵重的礼物,差点把门槛给踩烂了。
苏哲和苏福两个人,一个负责躺平,一个负责挡人,忙得鸡飞狗跳。
三天下来,苏福瘦了整整一圈,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精神萎靡地找到苏哲:“老爷,不行了,咱们这大宅子,就两个人,连个换班的都没有,顶不住啊!”
苏哲躺在摇椅上,惬意地喝着冰镇酸梅汤,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公司规模扩大了,团队也得扩编。是时候进行咱们苏氏集团的A轮招聘了。”
他打了个响指:“去,贴招聘启事去。我要招几个人。”
“招什么人?老爷您有什么要求?”
“要求嘛,很简单。”苏哲眼珠一转,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第一,招个厨子,手艺要好,但心理素质要更强,能承受得住甲方的百般刁难和创意修改。”
“第二,招2个丫鬟,要机灵点,眼力见要好,关键是情绪稳定,能经得住老板的日常调侃和骚话考验。”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招几个护院。要求嘛……不用武功盖世,但一定要看起来就不好惹。最好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眼神里带着‘再逼逼就弄死你’的那种沧桑感。我们要打造的,不是保安团队,是‘生人勿近’的氛围组!”
苏福听得一愣一愣的,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去办了。
汴京城第一网红神医苏府招人的消息一出,应聘者云集。
经过苏哲亲自主持的、堪称离奇的面试后,苏府的新团队正式组建。
厨子姓李,人称“李胖子”,原是樊楼的头灶,一手汴京风味菜做得出神入化。
面试时,他做了一道“软烂脱骨东坡肉”,肥而不腻,入口即化。
苏哲尝了一口,赞不绝口,然后问道:“李师傅,这道菜如果我让你回锅,加麻加醋,再撒上一把孜然,做成烧烤风味,你能接受吗?”
李胖子当场就懵了:“苏……苏老爷,这……这是对东坡肉的亵渎!”
“很好,有职业操守。”苏哲满意地点头,“但你要记住,我是甲方。甲方虐我千百遍,我待甲方如初恋。能做到吗?”
李胖子看着苏哲开出的、比樊楼高三倍的月钱,咬了咬牙:“能!”
两个丫鬟,一个叫春儿,一个叫夏儿。
长得眉清目秀,手脚麻利。
面试时,苏哲问:“如果我哪天心血来潮,让你们穿着统一制服,见了人要九十度鞠躬,喊‘欢迎光临’,你们能做到吗?”
春儿和夏儿吓得小脸煞白,以为遇上了什么有特殊癖好的变态。
苏哲又道:“当然,薪水翻倍,有季度奖金,干得好还有年终奖。”
“能!”两个姑娘异口同声,眼神坚定。
最后是护院。
来应聘的江湖好汉不少,有耍大刀的,有表演胸口碎大石的。
苏哲全都没看上。
直到一个稍微有一点点瘸腿的壮汉走了进来。
这汉子约莫三十岁,身材魁梧如铁塔,国字脸,满脸虬髯,眼神沉静,左腿走路有些不便。
他一进来,就只是站着,一股生人勿进的煞气便扑面而来。
“叫什么?”苏哲问。
“铁牛。”汉子声音洪亮如钟。
“以前做什么的?”
“西北边军,第五指挥,第二都,第一营,大头兵。”
苏哲来了兴趣:“腿怎么了?”
“被西夏人的流矢射中了,骨头断了,军中郎中给接了,就成这样了。”铁牛拍了拍自己的左腿,像在说一件别人的事。
“我这儿的活儿很简单,”苏哲翘起二郎腿,“不用你打打杀杀,主要工作就是当门神。往门口一站,用你这‘老子很不爽’的表情,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人都给我瞪回去。能做到吗?”
铁牛沉默片刻,瓮声瓮气地问:“管饭吗?”
“管饭,顿顿有肉。”
“好,我干。”
“很好。”苏哲非常满意,“铁牛,以后你就是咱们苏府安保部的部长了!主要负责物理劝退业务。”
于是,苏府的新团队正式上岗。
当天晚上,苏哲第一次在新家享用了晚餐。
李胖子使出浑身解数,做了一桌子琳琅满目的珍馐。
苏哲每道菜尝了一口,然后把李胖子叫了过来。
“李师傅,手艺不错。但作为你的老板和产品经理,我要给你提几个优化方向。”
李胖子恭敬地躬身:“老爷请讲。”
“第一,油,少放一半。第二,盐,少放一半。第三,那个鱼,清蒸就好,不要搞那么多花里胡哨的芡汁,食材的原味才是最高级的烹饪。”
李胖子脸都绿了,这叫什么菜?
这不就是清水煮吗?
“第四,”苏哲夹起一块鸡肉,“这个鸡,下次给我整个白切的,然后调一个蘸料,要蒜蓉、姜末、再来点……嗯,你帮我找找有没有类似酱油的东西。”
李胖子感觉自己的厨艺信仰正在崩塌。
饭后,夏儿端来漱口水,春儿捧上毛巾。
苏哲看着眼前两个战战兢兢的小姑娘,忍不住逗她们:“春儿啊,你这名字不错,正所谓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有文化。”
春儿的脸刷一下就红了,头埋得更低。
他又看向夏儿:“夏儿,你这名字也好。夏日炎炎正好眠。看来我们府上,一年四季都是适合睡觉的好日子啊。”
夏儿吓得手一抖,差点把水盆给扔了。
苏哲哈哈大笑,觉得这种调戏封建社会纯情少女的感觉,简直不要太爽。
只有苏福和铁牛,一个在旁边唉声叹气,觉得自家老爷越来越不正经了;
一个则像尊石雕,对眼前的一切都无动于衷,完美地履行着“氛围组”的职责。
享受了几天神仙日子后,苏哲发现,即便有了团队,门口的拜访还是络绎不绝,但都被苏哲定的三条规矩给挡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