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一缕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棂,在名贵的紫檀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武安侯府的卧室里,一片旖旎后的静谧。
苏哲醒来时,只觉得浑身舒坦,每一个细胞都仿佛在欢唱。他侧过头,看着怀中仍在熟睡的佳人,心中一片柔软。
柳盈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刷子,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睡颜恬静而安详,再没有了昨日初见时的惶恐与清减。许是昨夜太过劳累,她的嘴角还微微翘着,似乎在做什么美梦。
“嘿,小妮子,睡着了还这么好看。”苏哲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刮了一下她挺翘的鼻尖。
柳盈的睫毛颤了颤,嘤咛一声,缓缓睁开了眼。当看清眼前苏哲那张放大的俊脸时,她的脸颊“腾”地一下就红了,昨夜那些疯狂而羞人的画面瞬间涌入脑海,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下意识地拉起锦被,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怯生生地看着苏哲。
“少爷。”
“还叫少爷?”苏哲一把将她连人带被地捞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额头,坏笑道,“昨晚在池子里,你可不是这么叫的。来,再叫声‘夫君’我听听?”
柳盈的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她把头埋在苏哲的胸口,瓮声瓮气地说道:“少爷……别……别闹了,天亮了,我……我该起来伺候您更衣了。”
“伺候什么,今天给你放假!”苏哲抱着温香软玉,哪里肯放手。他感受着怀中真实的温存,回想起西北战场的血与火,心中感慨万千。
功成名就,佳人在怀,这不就是他梦寐以求的退休生活剧本吗?
他低头,看着怀里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的柳盈,一个念头猛地从心底冒了出来。
“盈儿。”苏哲的声音突然变得无比认真。
“嗯?”柳盈在他怀里闷闷地应了一声。
苏哲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做什么重大宣布,他扳过柳盈的肩膀,让她正视自己,双眼亮晶晶地,闪烁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光芒。
“盈儿,我决定了!”他宣布道,“我要给你一个名分!一个堂堂正正的名分!我要娶你为妻!武安侯夫人!”
他特意加重了“妻”这个字,脸上带着一种“快夸我吧我真是个负责任的好男人”的得意表情。在他看来,这简直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自己认定的女人,当然要给她最好的。
然而,预想中柳盈喜极而泣、投怀送抱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在听到“武安侯夫人”时,柳盈的身体瞬间僵住了。她脸上的红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煞白。那双美丽的眸子里,先是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茫然,紧接着,便被惊吓占据。
“不……不……”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苏哲怀里挣脱出来,连滚带爬地翻下床。
“噗通!”
柳盈双膝一软,竟然就这么直挺挺地跪在了冰凉的地板上,身上那件丝滑的寝衣也随之滑落半边,露出圆润白皙的香肩,她却浑然不觉。
“少爷!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苏哲彻底懵了。
他呆呆地看着眼前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大脑有点宕机。
“哎哎哎?你这是干什么?”他手忙脚乱地跳下床,想去扶她,“剧本不是这么演的啊!求婚成功,你不该是感动得热泪盈眶,然后扑上来给我一个法式热吻吗?你这又是下跪又是磕头的,搞得我像个逼婚的恶霸一样!”
“少爷!”柳盈却死活不肯起来,她抬起头,泪水已经糊了满脸,“少爷,您如今是武安侯,是朝廷的侯爵,是大宋万民敬仰的英雄!盈儿……盈儿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介蒲柳之姿,出身青楼的烟尘女子……我……我怎配做您的正妻?这要是传出去,您的一世英名,岂不就毁于一旦了?!”
她的话如同一盆冰水,兜头盖脸地浇在了苏哲的头上。
“那些御史言官的唾沫星子,能把咱们侯府给淹了!全天下的百姓都会在背后戳您的脊梁骨,说您苏侯爷是被美色所迷,不辨是非,娶了一个歌妓做侯爵夫人!少爷,盈儿不想害了您!绝对不想!”
苏哲看着她,脸上的嬉笑之色渐渐收敛。
他知道,柳盈说的不是危言耸听。这里不是21世纪,婚姻自由只是个笑话。在这里,门第、出身,就是一道道看不见却又坚不可摧的枷锁。他一个军功侯爵,未来的“太子左庶子”,若是明媒正娶一个歌姬出身的女子为正妻,这绝对是一场政治和声望上的巨大灾难。
那些以“清流”自居的文官,尤其是御史台那帮“专业喷子”,绝对会抓住这个把柄,把他从道德的制高点上活活喷死。他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战神”、“神医”光环,搞不好一夜之间就得被“好色之徒”、“德行有亏”的标签给覆盖了。
“少爷,您快去探望柳姑娘吧,您回来还未曾相见呢。”
就在苏哲沉思之际,柳盈又抛出了一个让他无法回避的名字。
“柳月卿?”苏哲的心猛地一颤。
“是啊!”柳盈恢复理智,开始有条理地说道:“少爷,您在西北征战的这些日子,盈儿虽在府中,但也时常去军医院探望。您知道柳姑娘为了您的事业,付出了多少吗?”
“她身为济世堂的大小姐,却甘愿屈尊在军医院做一个总教习,每日与那些粗鄙的军汉为伍,手把手地教他们处理伤口,包扎止血,没有半句怨言!”
“军医院草创,药材、绷带、烈酒……样样都缺。是柳姑娘,她不顾自家生意,将济世堂的库房当成了军医院的后勤仓,不计成本地将最好的药材源源不断地送去!我听柳府管家说,有好几次,柳姑娘为了赶制一批急用的无菌纱布,带着济世堂的伙计们,一天一夜都没合眼!”
“您如今功成名就,理应尽快用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将柳姑娘迎进门!这才是对她最好的交代,少爷,您千万不能辜负了柳姑娘的一片深情啊!”
柳盈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苏哲的心上。
他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柳月卿那张清冷而绝美的脸。那双总是带着探究和智慧光芒的眸子,那份在医学上与他惺惺相惜的默契……
他想起了自己出发前,她那句“苏先生此去,务必保重,月卿在京城,静候佳音”。
他想起了在西北时,收到她那封夹着药方和见解的信,那种找到“医道知音”的欣喜。
而自己呢?自己在西北杀敌立功,回到京城接受万民欢呼,封侯拜将……然后将另一个牵挂自己的人抛在脑后。
一股浓浓的愧疚感和负罪感涌上心头。
他看着依旧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却句句都在为他、为柳月卿着想的柳盈,心中又是怜惜,又是敬佩。
这姑娘,不仅有头脑,有能力,更有这份审时度势、顾全大局的胸襟和智慧。她把自己看得那么轻,却把他的前程、把他人的情谊看得那么重。
这样的女人,自己怎能不爱?又怎能让她受委屈?
苏哲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心里的那点现代人的想当然,被现实的耳光抽得粉碎。他终于明白,在这个时代,想要两全其美,就得用这个时代的规则来玩。
他弯下腰,用不容置疑的力道,将柳盈从地上打横抱了起来,重新放回了柔软的大床上,然后用锦被将她裹好。
“好了,别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他用指腹擦去她脸上的泪痕,柔声道,“你说的,我都明白了。”
他看着柳盈那双忐忑不安的眼睛,叹了口气,刮了下她的鼻子,调侃道:“你啊你,真是个小管家婆,我的事,你倒是比我还清楚。行,听你的,你这政治觉悟比我还高,不去御史台当个言官都屈才了。”
柳盈被他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角还挂着泪,看起来又可怜又可爱。
“不过,”苏哲话锋一转,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正妻的位置,我可以先给柳月卿留着。但是你,也必须是我的女人,名正言顺的那种!”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能让你这么不明不白地跟着我。所以,我决定,先纳你为侧室!”
“侧室?”柳盈愣住了,这个结果,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奢望。在她想来,能跟在苏哲身边,哪怕一辈子做个没名分的侍妾,她都心甘情愿。
“对,侧室!”苏哲点点头,“虽然委屈你了点,但这是目前的最优解。你放心,这只是个‘基础套餐’,等以后时机成熟,我一定想办法给你搞个‘升级包’!咱们武安侯府,不兴搞什么妻妾尊卑分明那套,在我这儿,你和月卿,都是我的心头肉,手心手背,哪个都不能少!”
这番半是承诺半是调侃的话,让柳盈的心彻底安定了下来。她望着苏哲,眼中是化不开的柔情和依赖。
“一切……都听少爷的。”
“这就对了嘛!”苏哲见她不再反对,心情也多云转晴,他站起身披上外厚套拖着鞋子,来到屋外大声喊道:
“来人,给我把刘管家叫来!”
门外院长扫地的下人一个激灵,急忙跑到前厅去叫刘管家。
不一会,微微发福的刘管家,喘着气来到苏哲面前,躬身问道:“侯爷,有何吩咐。”
苏哲紧了紧身上披着的外套,大咧咧地吩咐道:“去,给我找一个阴阳先生,算一个黄道吉日!记住,要快!就这几天!”
“啊?黄道吉日?”刘管家一愣,“少爷,您这是要……?”
“废话!”苏哲一瞪眼,“本侯爷要纳妾!这么大的事,当然要挑个好日子!去请几个我相熟的好友,比如苏轼啊,王臻大人啊,不用大操大办,但场面一定要精致!要搞出那种‘低调奢华有内涵’的感觉,懂吗?”
刘管家听得一愣一愣的,虽然没完全听懂,但“纳妾”两个字他是听明白了!
他猛地抬头,想起了盈姑娘,脸上瞬间绽放出狂喜的笑容。
“哎!好嘞!少爷您就瞧好吧!这事儿,包在小人身上!保证给您办得妥妥帖帖,风风光光!”
说罢,他像是打了鸡血一样,转身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侯府要有女主人了……太好了……得赶紧准备起来……”
看着刘管家那兴奋的背影,苏哲回头,对柳盈眨了眨眼。
“看,这下,你跑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