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这血,擦不掉,裙摆也染上血了,我们回去,沐浴更衣。姑娘要,干干净净的才行。”
廖鹰只是笑,握紧了染血的金簪,向钧瑶说道:“擦不掉就擦不掉,不干净就不干净。早在认识你之前,我就是这样了。”
钧瑶忍了许久的泪到底还是没有忍住,不知是心疼还是恐惧,就那么落下泪来,廖鹰用那只还算干净的手为钧瑶擦了擦眼泪,目光中的冷意在日光下似乎弱了几分,却依旧坚定。
“先不回去了,我还有事要办,若是沐浴更衣,还要再脏一身衣裳,等诸事了结,一并沐浴吧。”
钧瑶听得廖鹰不应,忙追问道:“姑娘还要做什么?”
廖鹰轻笑一声,语气轻松,“还有两个人要杀,你放心,很快的。”
这话一出,钧瑶立刻就猜到了廖鹰的心思,更是吓得六神无主,一把攥住廖鹰的衣袖不放,口里劝道:“姑娘莫要冲动,红襄虽说是宜阳公主指使,可她已死,我们没有证据,是不能诛杀皇亲的啊!”
“不能吗?那她们不是也杀了大姐?”
钧瑶被廖鹰问得张口结舌,不知所言,“可,那是要偿命的啊。”
廖鹰面色平静,手上一抽,便挣脱开了钧瑶的束缚,“他们有本事来取我的命,也未尝不可。”
“姑娘!姑娘!我不许你去!” 钧瑶近乎是扑到廖鹰身上,跪地不起,双臂死死锢着廖鹰的腰,
“他们果真作恶,自有天收,姑娘你不能赔上你自己啊。大姑娘是你的至亲,失去她你有多么痛心我明白的。因为姑娘你,也是我的至亲啊!”
廖鹰心中很明白,其实钧瑶的力气并不大,若想挣脱开,实在容易,可她却被困在钧瑶的手臂之间,走不了了。
恍惚想起年少时,母亲问她的话,“为何拿起刀?”
她那时答了什么已经记不清了,可母亲的话混在风沙里,尤是沉重,“拿起刀,是为了让人斩断,所有阻碍自己前行的羁绊。只有斩断一切,才能自由。”
“那我与娘呢?也要斩断吗?我不忍心。”
那时候母亲又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不忍心的话,就要受制于人喽。”
诚如此言,廖鹰被钧瑶,这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制住了。她不甘心放弃自己满心的怨恨,却更不忍心斩断与钧瑶的羁绊,二人一时僵在原地,一个浑身是血,冷脸呆站着,一个跪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
薛焱此时正欲出宫,刚巧碰上这一幕,几步上前拉起钧瑶,又绕到廖鹰面前上下打量一圈,神情焦急,按住她的肩膀,查看得也更是仔细。
“怎么这么多血?伤在哪儿了?”
“伤在别人身上了。” 廖鹰此刻已经无法去注意薛焱那些早已越界的动作和关怀,只是反复权衡着自己的去处和与人的羁绊,到底是让她走,还是让她留。
“太妃的事,我听说了,你要节哀顺变。往后,我会照顾你,保护你的。”
廖鹰闻言回神,缓缓抬眼,将视线定在薛焱满含担忧的眼睛上,目光冷且直,叫人忍不住生畏,可薛焱却垂首凑得更近,近乎要抵住她的前额,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阿鹰,我是淼淼。”
就在这一刻,廖鹰心里一直晃来晃去的那杆秤,终于彻底失衡了,不再反抗,就那样被薛淼和钧瑶带回了仙居殿,沐浴更衣,洗去了一身的血腥气,换了身干爽的衣裳出来。
薛淼坐在正殿,叫侍奉的人都退了下去,自己饮着茶,等着廖鹰,眉目沉静,像画中之人。
廖鹰一入正殿,看到的便是薛淼侧首望着外间的日光,一瞬之间,竟有些恍惚,仿佛还在她二人的少年时,那时自己伏在书案前读书,薛淼心心念念要外出练剑时,就是这样打望着外间的日光的。
“你来了?”薛淼已将真实身份合盘托出,此时也便丝毫不加回避自己的亲近之心,起身相迎,拉着廖鹰手腕,到主座之上并肩而坐。
“你怎么知道我恢复记忆了?” 廖鹰神思已经冷静下来,可还是想不通自己怎会那么快暴露了恢复记忆一事,叫薛淼看出了不对劲来。
却不料薛淼反而惊讶反问道:“你恢复记忆了?那是不是说明,你的身子已经痊愈了?”
薛淼的欣喜之色难以掩藏,廖鹰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些,反问道:“你不知道我恢复记忆了,就敢把你的真实身份告诉我?”
薛淼一时被问得哑口无言,只能呵呵赔笑,试图蒙混过关,可廖鹰却没有放过的意思。
“女扮男装,欺君之罪。你不怕我懵懵懂懂把你的事说出去,被你的政敌抓住把柄吗?要知道你先前力主严惩镇远侯,可是得罪了不少人。”
薛淼摇摇头,浑不在意道:“我不怕这个,我只怕你疏远我。”
薛淼晶亮的眼瞳此刻似乎又满含了脉脉的春水,咬牙道:“你把我当作薛焱,我就只能是那个退你的婚,羞辱你的男子。不能同你亲近,我受不了。”
廖鹰叹一口气,“三年不见,不说稳重,怎么还更任性起来了?你的身份一旦暴露,单是摄政王与宜阳就不会放过你,更不用说朝廷上的其他势力,他们会把你,把武安王府,撕成碎片。”
薛淼闻言朗声一笑,眉宇之间不似少女时的忧思难解,反尽是王将的豪情万丈,仿佛是蛟龙终出海,自是锐不可挡,“让他们来吧,我倒想看看他们的本事。今时不同往日,我可不怕他们。”
廖鹰见她难得张扬,也不愿泼了冷水过去,只妥协道:“整个上京,只有我是例外,你不能确保别人不会生心害你,所以不能再让旁人知晓你的身份了,摄政王和宜阳,你更是要当心。”
薛淼听得例外二字更是眉开眼笑,便是想到摄政王与宜阳的刁难来,也只觉不足为惧,笑言道:“他们已经盯上我了,你知道我今日是为什么入宫的?”
廖鹰近日自己的事尚且忙不过来,自然不知薛淼入宫的缘故,只得摇头,薛淼却笑意更深,“宜阳要新择驸马,入宫向太后求婿,说她选中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