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夜风如同刀子般刮过林尘的脸颊,他却浑然不觉,所有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身后,那如同跗骨之蛆的凛冽杀意紧追不舍,箭矢撕裂空气的尖啸声仿佛就在耳畔。他一只手紧紧夹着已然吓晕过去的侍女小环,将雷影步施展到极限,身形在崎岖不平的山地林间化作一道模糊的淡影,每一次脚尖点地,都只是轻轻一触,便借力弹出数丈,快得只留下淡淡的电弧残影。
体内的破灭真气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近乎枯竭的经脉传来阵阵针扎般的刺痛,但他此刻顾不得这些。脑海中,云梦瑶那封已然化为灰烬的密信内容,如同烧红的烙铁,一字一句地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与之前获得的所有线索——父母魂灯熄灭的蹊跷、档案室被撕毁的记录、大长老林啸天的异常调动、陨星废墟的凶名、刀狂尊者遗迹中的真龙之气、乃至雷翼妖虎的变异——疯狂地碰撞、交织、串联!
赵家!皇都四大世家之一的赵家!他们为何要在十年后,突然暗中调查父母当年在皇都的行踪?而且重点是他们前往“陨星废墟”前的活动?这绝非寻常的旧事重提!云梦瑶信中那句“恐与赵家乃至更高层面的势力有关”,像是一道惊雷,劈开了他一直以来的迷雾!
父母之死,绝非意外!甚至,可能不仅仅是大长老林啸天为夺权而策划的阴谋!其背后,很可能牵扯到了屹立于天玄大陆顶峰的庞然大物——赵家!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大长老林啸天,恐怕也只是一枚被利用的棋子,或者,是达成了某种黑暗交易的合作者!而父母当年前往陨星废墟,也绝非简单的家族任务,其中必然隐藏着惊天秘辛,这秘辛,甚至可能牵扯到上古刀狂尊者、真龙之气这等层次的存在!
一个模糊而恐怖的轮廓,逐渐在林尘脑海中形成。父母或许是因为偶然发现了某个关乎赵家乃至更强大势力的核心秘密,才招致杀身之祸!而“陨星废墟”,就是这一切的关键节点!林啸天在其中扮演了清除内部知情者、并可能借此上位的角色!赵家,则是幕后黑手,或是主要利益相关方!
这个推测让林尘浑身发冷,如坠冰窟!如果敌人仅仅是林啸天和城主府,他尚有周旋和复仇的余地。但若对手是皇都赵家这等巨擘……那简直就是蚍蜉撼树,螳臂当车!双方的势力差距,如同天渊之别!
绝望吗?的确有那么一刹那,无边的无力感几乎要将他吞噬。但紧接着,一股更加炽烈、更加疯狂的火焰,自他心底最深处轰然爆发!那是仇恨的火焰,是不屈的意志,是《九转破灭诀》破而后立、向死而生的武道真意!
敌人越强大,越说明父母之死的冤屈越大!越证明他追寻的真相,触碰到了何等惊人的核心!这非但不能让他退缩,反而更加坚定了他复仇的决心!武道之路,本就是逆天争命!若因敌人强大便畏缩不前,还谈何攀登巅峰,谈何斩断因果?
“皇都……赵家……”林尘眼中闪烁着疯狂而冰冷的光芒,“无论你们是何等庞然大物,此仇,不共戴天!终有一日,我林尘,必亲上皇都,向你们讨还血债!”
这一刻,他彻底下定了决心!清风城,不能再待了!这里已成囚笼,是风暴的中心。林啸天、赵家,无数的眼睛都在暗中盯着他。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或者永远被困在此地,不得寸进。唯有跳出这个泥潭,前往更广阔的天地——皇都,那个一切阴谋的源头所在,才能有机会查明真相,获得更强的力量,最终完成复仇!
“嗖!嗖!”
又是两道凌厉的箭矢擦着他的后背飞过,将一棵大树射得木屑纷飞。身后的追兵实力极强,至少是武师级别,而且不止一人!显然,对方是铁了心要将他留下,灭口!
林尘眼中寒光一闪,非但没有继续向山脉深处逃窜,反而方向猛地一折,向着清风城的方向绕了一个大圈!最危险的地方,有时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对方定然料定他会逃入黑风山脉深处,在城外布下重兵拦截。反而此时回城,灯下黑,或许能争取到一丝喘息之机!
他将雷影步催谷到极致,速度再次暴涨,同时运转敛息术,将自身气息压到最低,如同鬼魅般在夜色中穿梭。足足绕行了近一个时辰,数次险之又险地避开搜捕的队伍,终于凭借对地形的熟悉,从另一处防守相对薄弱的城墙段,悄无声息地再次潜回了清风城内。
他没有回林家的小院,那里必然是重点监视区域。而是来到了城中鱼龙混杂、气息混乱的南城贫民区,找了一间早已废弃、蛛网密布的破旧祠堂,作为暂时的藏身之所。他将昏迷的小环放在角落的干草堆上,检查了一下,只是惊吓过度,并无大碍。
他盘膝坐下,顾不上处理身上的擦伤和疲惫,立刻开始盘算。前往皇都,绝非易事。路途遥远,危机四伏,更需要庞大的资源支撑。他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
首先,是实力。武士二重巅峰,在清风城年轻一辈中或许还算不错,但放在藏龙卧虎的皇都,根本不够看!必须尽快突破到武士三重,甚至更高!他取出那枚得自雷翼妖虎的六阶妖核,其中磅礴的能量虽然狂暴,但若能炼化,足以让他修为大进。还有《狂雷刀诀》,必须尽快参悟,提升实战能力。
其次,是资源。前往皇都,盘缠、丹药、武器、可能需要的身份伪装,样样都需要钱。他清点了一下自己的储物袋:从林峰那里赢来的、加上反杀城主府小队和雷翼妖虎所得,下品灵石约有五百块左右,各类妖兽材料、药材若干,还有几瓶品质一般的丹药。这些资源,对于普通武者来说算是一笔巨富,但想要在皇都立足,还远远不够。必须想办法在黑市上处理掉部分用不上的材料,换取更多灵石和必需品。
第三,是信息和路线。他对皇都的了解仅限于书籍和道听途说。需要一份详细的地图,了解皇都的势力分布、禁忌规矩。同时,要选择一条相对安全、又能避开某些耳目的路线。混入商队?还是独自潜行?
第四,是后手。他不能一走了之。小蝶怎么办?必须妥善安置。林家内部,是否还有父亲当年的旧部可以暗中联系?云梦瑶此次报信,冒着巨大风险,这份人情,他记下了,但后续如何与她互动,需极度谨慎。
就在他凝神规划之际,刀魂冰冷的声音在识海中响起:“汝之决定,甚为冒险,却也是唯一生路。皇都水深,强者如云,汝需步步为营。汝身负‘斩天’传承与‘真龙’之秘,既是机缘,亦是取死之道,未成长起来前,绝不可泄露分毫。”
“我明白。”林尘沉声回应,“前辈,到了皇都,或许能找到关于您过去,以及那‘暗殿’的线索。”
刀魂沉默片刻,道:“或许。但当前首要,是活下去,变强。”
接下来的两日,林尘如同隐藏在阴影中的猎豹,极度谨慎地活动。他改头换面,利用夜色掩护,潜入清风城的地下黑市,分批出售了一些不太起眼但价值不菲的妖兽材料,换取了大量下品灵石和几张远离清风城地域的详细地图,以及一些易容丹药和必备的疗伤、回气丹药。他不敢在一个地方停留过久,交易完成立刻远遁。
同时,他敏锐地察觉到,清风城内的气氛,变得更加紧张和诡异。巡逻的城卫军数量倍增,盘查愈发严格。尤其是林家府邸周围,以及通往黑风山脉的各条要道,明显多了许多陌生的、气息精悍的暗哨。这些暗哨的监视目标,似乎隐隐指向了他原先居住的小院方向。甚至有几次,他远远感受到几股强大的神识,如同梳子般扫过贫民区,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风雨欲来!赵家的使者团,恐怕即将抵达,或者说已经抵达!林啸天和城主府,显然已经和赵家达成了某种默契,正在织一张大网,准备收网了!
时间,不多了!
林尘心中紧迫感更甚。他将换取的资源妥善收好,又暗中潜回林家附近,远远地、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次。他发现自己那破败小院周围,至少有四五个暗桩,修为都不弱。小蝶似乎被变相软禁在院内,不得随意出入。
他心中怒火升腾,却强行压下。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他利用一种极为隐秘的、儿时与小蝶约定的暗号,在远处一棵老树上留下了标记,示意自己安好,让她忍耐,等待时机。他无法带走小蝶,那样目标太大,反而会害了她。只能希望林啸天在不确定自己下落前,暂时不会动她。
一切准备就绪。动身的时间,就在今夜!
月黑风高,秋风萧瑟。废弃祠堂内,林尘换上了一身毫不起眼的灰色布衣,容貌也用丹药略微调整,显得平凡了许多。他最后检查了一遍储物袋,目光坚定。
“该走了。”他低声自语,看了一眼清风城中心那片灯火通明的方向,那里是林府和城主府所在。眼中,没有留恋,只有冰冷的杀意和决然。
他身形一晃,如同融入了夜色,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藏身之处,向着与城门相反的方向——一段较为偏僻、但防守相对松懈的城墙潜行而去。
暗流,已然汹涌。而他,这条蛰伏已久的潜龙,将破开这漩涡,携着仇恨与秘密,毅然决然地,游向那片更广阔、也更凶险的——皇都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