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黑石镇浸染得更加深邃。旅店后院的血腥气尚未完全散尽,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林尘盘膝坐在硬板床上,膝上横着那柄未出鞘的断刀,指尖轻轻拂过冰冷粗糙的刀鞘纹路。他闭着双眼,呼吸绵长而细微,看似入定,实则灵觉如同无形的蛛网,早已遍布房间的每一个角落,甚至延伸至院落之外。
两名恶狼帮徒的尸体被他用破旧床单草草包裹,塞到了床底。处理得匆忙,痕迹明显,他也没指望能完全隐瞒。这更像是一种宣告,一种挑衅。他清楚,杀了恶狼帮的人,对方绝不会善罢甘休。下一波报复,只会更加猛烈。他需要时间,需要尽快恢复更多实力。刚才逼问出的信息在他脑中盘旋:恶狼帮主雷烈,武士三重,镇东“狼穴”赌场。这是个不小的麻烦。
他吞下刚刚配制好的药散,苦涩的药力化开,混合着血蛇兰残存的药性,如同温润的溪流,滋养着千疮百孔的经脉,压制着蠢蠢欲动的蟒毒。伤势在缓慢好转,右腿的骨裂处传来麻痒的感觉,是骨头在愈合的迹象。但真气恢复依旧缓慢,北域贫瘠的灵气和身体糟糕的状态,严重制约了《九转破灭诀》的效率。此刻的他,能动用的力量,十不存一。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窗外小镇的喧嚣渐渐低沉,只剩下远处偶尔传来的犬吠和更夫有气无力的梆子声。然而,这份寂静并未带来安宁,反而像不断收紧的绞索。
子时刚过,最为夜深人静的时刻。
“嗖嗖嗖——”
数道极其轻微、却充满杀气的破空声,骤然从院落四周响起!不是屋顶,而是同时来自窗户和房门方向!紧接着,是木窗破碎和房门被暴力踹开的巨响!
“砰!哗啦!”
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同时涌入狭小的房间!刀光闪烁,瞬间封死了所有闪避的空间!杀气凛冽,将房间内的温度都降低了几分!
来了!而且不再是试探,是雷霆万钧的绝杀!对方显然接受了之前的教训,不再轻视,一上来就动用了精锐,意图以绝对的人数和实力,将他乱刀分尸!
林尘在破窗声响起的前一刹那就已睁开了眼睛!眸中没有任何惊慌,只有一片冰冷的沉静,如同万古不化的寒冰。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面对从不同角度袭来的凌厉刀光,他没有选择后退或格挡——狭小的空间和独臂的状态也让他无法有效格挡所有攻击。他做出了一个极其冒险、却也最为有效的选择——不退反进!
“轰!”
他身下的硬板床被他猛地一脚踹向正前方冲来的两名敌人,同时身体如同安装了机括般,向左侧猛地倾斜滑出!雷影步在方寸之间施展到极致,留下道道残影!
“咔嚓!”木床被刀光劈得粉碎!而林尘已如同泥鳅般,从左侧两把钢刀交织的死亡缝隙中滑过!刀锋几乎是贴着他的衣衫掠过,冰冷的锋刃激得他皮肤起栗!
但对方的配合极为默契,右侧和身后的攻击已然临体!避无可避!
就在这时,林尘一直按在断刀刀柄上的右手,动了!
“锵——!”
并非金属出鞘的龙吟,而是一声短促、压抑、却带着撕裂布帛般刺耳尖啸的摩擦声!断刀并未完全出鞘,只是露出了三寸带弧度的、暗沉无光的锋刃!然而,就在这截断刃出现的刹那,一股冰冷、死寂、却蕴含着屠戮苍生恐怖意境的惨烈煞气,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爆发出来!虽然微弱,却瞬间充斥了整个狭小的空间!
这煞气,并非林尘主动引导,而是断刀感应到主人遭遇生死危机、以及浓郁杀气的刺激,自主苏醒的一丝本能!但对于这些最多武士一二重的恶狼帮精锐来说,这股源自上古战场的杀戮意志,如同梦魇般直接冲击他们的灵魂!
冲在最前面的几名帮众,动作瞬间一僵,眼中闪过极致的恐惧和恍惚,仿佛看到了尸山血海!他们的刀势不由自主地慢了半拍,出现了一丝致命的破绽!
对于林尘这等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人而言,这瞬间的破绽,已然足够!
“死!”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嘶吼!身体与手中断刀仿佛化为一个整体,人随刀走!那露出三寸的断刃,化作一道肉眼难以捕捉的、扭曲的暗色光弧!
“噗!”“噗!”
两声轻微却令人牙酸的利刃入肉声几乎同时响起!
左侧一名帮众的咽喉出现一道细密的血线,他瞪大了眼睛,捂着脖子踉跄后退,鲜血从指缝中狂喷而出!右侧一名帮众的胸口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心脏被凌厉的刀气瞬间绞碎!
秒杀!依旧是秒杀!但这一次,是在被围攻下的反杀!狠辣、精准、高效到令人头皮发麻!
林尘脚下步伐不停,如同在刀尖上跳舞,险之又险地避开侧面劈来的一刀,断刃顺势向上一撩!
“咔嚓!”第三名帮众持刀的手臂齐腕而断!惨叫声刚刚出口,林尘的刀尖已如毒蛇般点穿了他的眉心!
电光火石之间,三人毙命!房间内血腥味浓重得令人作呕!
剩下的四名帮众彻底被吓破了胆!他们看着那个独臂身影,如同看着从地狱爬出的恶鬼!那柄诡异的断刀,那冰冷刺骨的煞气,那出手必杀、毫不留情的狠辣,彻底摧毁了他们的战斗意志!
“怪……怪物!”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四人发一声喊,竟不敢再战,争先恐后地向门外逃去!
“想走?”林尘眼神一寒。放虎归山,后患无穷!他强提一口真气,忍住因剧烈运动而牵扯的浑身剧痛,身形如电射出,断刃再挥!
“噗嗤!”又一人后背中刀,扑倒在地。
但另外三人已连滚带爬地冲出了房间,冲进了院子,一边狂奔一边惊恐地大喊:“杀人啦!血刀!他是血刀!”
林尘追到门口,没有继续追击。他单手扶住门框,剧烈地喘息着,脸色苍白如纸。刚才短暂的爆发,几乎耗尽了他好不容易积蓄起来的那点真气,伤势被牵动,喉头一甜,一口逆血险些喷出。他强忍着咽了下去,目光冰冷地扫过院外闻声赶来、却不敢靠近、只敢远远围观的人群。
院子里,四具尸体以各种扭曲的姿势倒地,鲜血染红了泥地。林尘独臂持刀,站在房门口,暗红色的断刃上,鲜血正缓缓滴落。月光照在他沾着血点的侧脸上,那冷漠的眼神,那周身萦绕的、尚未完全散去的惨烈煞气,构成了一副极具冲击力的画面。
整个旅店后院,死一般的寂静。所有被惊醒的住客,都躲在门缝或窗后,用充满恐惧和敬畏的目光,看着那个如同杀神般的身影。
“血刀……他……他就是那个在荒原上杀了疤脸熊一伙的‘血刀’!”
“我的天……独臂……竟然这么厉害!”
“恶狼帮这次踢到铁板了!”
“快走快走!别惹祸上身!”
窃窃私语声在黑暗中蔓延,充满了震惊和骇然。“血刀”这个名号,如同插上了翅膀,在这一夜之间,传遍了黑石镇的大街小巷。
林尘缓缓直起身,深吸一口气,压**内翻腾的气血。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又扫了一眼周围那些惊恐的目光,心中了然。立威的目的,达到了。经此一战,短时间内,等闲宵小绝不敢再来招惹他。这为他争取到了宝贵的恢复时间。
他转身走回一片狼藉的房间,关上那扇已经破损的房门,找了个相对干净的角落坐下,继续运功调息。仿佛刚才那场血腥杀戮,与他无关。
窗外,夜色依旧浓重。但“血刀”之名,已如一滴落入滚油的冷水,在这混乱的黑石镇,激起了第一圈涟漪。而这,仅仅只是开始。真正的风暴,或许还在后头。恶狼帮主雷烈,绝不会忍下这口气。但此刻,林尘需要的是时间,用敌人的鲜血换来的、宝贵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