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混沌门户的瞬间,并非空间转换的扭曲,而是一种仿佛沉入无尽星渊的失重与寂静。
陈凡感觉自己的五感、神识,乃至对自身道躯的掌控,都在刹那间被剥离、模糊。他如同化作了一缕最原始的意念,在一条由无数星辰光流组成的璀璨通道中漂浮、前行。
没有方向,没有时间感。
唯有通道两侧,那飞速掠过的、由无数星辰生灭、星河运转、星域变迁景象凝聚而成的光影,如同浩瀚的星辰史诗,不断冲击着他的感知。
他看到了恒星自星云中孕育,绽放亿万年光辉,最终坍缩成寂灭的白矮星;
看到了庞大星系的旋臂缓缓转动,孕育无数文明,又在超新星的爆发中归于尘埃;
看到了黑洞吞噬万物,连光都无法逃脱的绝对黑暗;
也看到了在某些不可知的维度,星辰以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形态存在、演变……
这是星辰大道最直观、最本源的呈现!超越了任何功法、任何神通的描述,直指核心!
陈凡那已然初具雏形的混沌星辰界,在这无尽的星辰光影冲刷下,自发地与之共鸣、震颤。界域内的星辰运转轨迹,开始下意识地模仿、调整,向着更加合理、更加贴近本源的方向演化。
他的混沌道种更是如同海绵遇水,疯狂地吸收、解析着这些星辰本源信息,将其融入自身的混沌大道之中,使得混沌包容星辰的意境愈发深邃、圆满。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瞬,又仿佛永恒。
前方的星辰光流骤然汇聚,化作一道无比巍峨、无比古老的石门。石门之上,铭刻着两个仿佛由无数星辰浓缩而成的大字,散发出横压万古的磅礴道韵——
万星!
仅仅是注视这两个字,陈凡便感觉自己的神魂都要被吸入其中,见证那星辰的起源与终结。
“万星殿……”
他心中明悟,这里,便是星主传承的最终之地。
那缕承载他意识的混沌气流,毫无阻碍地穿过了石门。
眼前豁然开朗。
他发现自己重新凝聚了身形,立于一座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广阔的殿宇之内。
殿宇没有穹顶,抬头望去,便是无垠的、正在缓缓运转的真实星空!那并非幻象,而是切切实实的宇宙星海,无数星辰散发着或明或暗的光芒,投下恢弘而冰冷的星辉。
脚下,也并非实地,而是一片透明的、仿佛由凝固的虚空构成的平面,倒映着头顶的浩瀚星海,让人分不清上下左右,仿佛置身于星空的核心。
在这片虚空平面的中央,悬浮着一个个或大或小、颜色各异的光团。每一个光团内部,都隐隐浮现出不同的景象:有的是一卷摊开的星辰古卷,有的是一枚散发着恐怖波动的星辰符文,有的是一柄锈迹斑斑却道韵内蕴的断剑,有的甚至是一具被星光笼罩的模糊骸骨……
这些,便是星主留下的传承!是功法,是神通,是秘宝,亦或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而在这些传承光团的最深处,那片最为璀璨的星域中心,悬浮着一座小小的、由混沌星髓打造的蒲团。蒲团之上,空无一物,却散发着一种“道”的源头、万物之始的至高意境。
那里,或许便是星主真传的核心!
陈凡能感觉到,自己识海中的星主印记,正无比灼热地指向那座混沌蒲团。
然而,他并未立刻上前。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传承光团上。那光团呈淡金色,内部悬浮着一枚复杂的星辰符文,散发出锐利无匹、仿佛能斩断星河的剑意。
“《北斗诛仙剑章》……”一道信息自然而然地流入陈凡心间,是关于这门剑道神通的介绍,乃是星主早年所创,杀伐惊天,直指金之法则本源。若得之,可立成绝世剑仙。
若是寻常剑修至此,恐怕会立刻疯狂。
但陈凡只是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此剑虽利,却过于极端,与他的混沌包容之道并非完全相合。
他的目光扫过其他光团。
有操控星辰引力,演化黑洞吞噬的《寰宇镇魔经》;
有引动周天星力,炼制无上星丹的《星辰造化篇》;
有观想太古星图,锤炼无上元神的《星神观想法》;
甚至还有记载着如何捕捉、炼化星辰为自身傀儡的《役星秘录》……
每一门传承,放到外界,都足以引起不朽道统的疯狂争夺,造就一位威震星海的巨擘。
这些传承,如同诱人的果实,散发着迷人的光泽,考验着闯入者的道心与选择。
陈凡步履平稳,行走于这些传承光团之间,如同漫步在自家的后花园。他目光平静,带着审视与印证,却并无多少贪婪与渴望。
这些传承虽好,却皆是“术”,是星主大道在不同方向上的延伸与应用。而他追求的,是“道”,是混沌包容万法的根源。
他要的,不是成为第二个星主,而是要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以混沌统御星辰的独一无二的道路!
他的目标,自始至终,都只有那最深处的混沌蒲团!
就在他穿过大半传承光团,逐渐靠近中心区域时。
嗡!
他身侧不远处,一个原本平静的、内部封存着一滴暗金色血液的光团,猛然震动起来!一道充满暴戾、贪婪与毁灭气息的血色身影,自那光团旁显化而出!
正是那道尾随他进来的幽冥血光!
此刻,这幽冥血海的修士显露出了真容,是一名面容苍白、眼神阴鸷如鹰隼的青年,其气息赫然也达到了化神巅峰,周身血煞之气浓郁得化不开,更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污秽与死寂之意。
他显然也被此地的传承所震撼,眼神中充满了炽热的贪婪。但他似乎无法像陈凡这般从容地穿行于传承之间,而是被那滴暗金色血液所吸引,正试图以自身血海大道,沟通、获取那份传承。
陈凡的到来,立刻引起了他的警觉。
“陈凡!”幽冥青年死死盯住陈凡,声音沙哑充满杀意,“没想到你也能抵达此处!也好,正好在此了结你,夺你混沌造化,再取此滴‘古魔神血’!此地传承,合该为我冥珏所有!”
他竟是之前在天骄战中有过节的冥珏!不知得了什么机缘,修为大进,竟也潜入了此地。
陈凡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如同看一只鼓噪的蝼蚁:“跳梁小丑,也敢聒噪。”
他甚至没有停下脚步,继续朝着混沌蒲团的方向走去。
冥珏被陈凡这般无视的态度彻底激怒,加上对那滴古魔神血的渴望,让他杀心暴涨!
“血海滔天,幽冥锁魂!”
他厉喝一声,双手掐诀,周身血煞之气轰然爆发,化作一片翻涌的血色海洋,瞬间弥漫开来,其中更有无数扭曲痛苦的怨魂虚影浮现,发出刺耳的哀嚎,形成强大的神魂冲击与污秽之力,朝着陈凡席卷而去!同时,一道道由精血凝聚的锁链自血海中探出,如同毒蛇般缠向陈凡的四肢与神魂!
这一击,威力远超他之前的表现,显然在这星路中亦有奇遇,动了真格!
面对这凶悍的攻击,陈凡终于停下了脚步。
他缓缓转身,面对那汹涌而来的血海与锁链,眼神依旧平静,只是深处,闪过一丝冰冷的寒意。
“冥顽不灵。”
他并未施展任何神通,只是抬起了右手,对着那席卷而来的血海,轻轻一按。
依旧是那招“混沌归源”!
但这一次,威力与意境,与之前截然不同!
在他手掌按出的刹那,他周身那内敛的混沌道韵仿佛与整个万星殿产生了共鸣!殿顶那无垠的真实星海,似乎都微微黯淡了一瞬!
那汹涌的血海,那无数的怨魂,那污秽的锁链,在触及那无形掌力的瞬间,并非被分解、吞噬,而是……仿佛遇到了至高无上的君王,遇到了血脉源头的始祖!
哗——!
如同冰雪遇到烈阳!
所有的血煞之气、怨魂哀嚎、污秽锁链,在距离陈凡尚有十丈之遥时,便如同被无形的净化之力扫过,瞬间凝固、瓦解、消散!化作最本源的、毫无属性的能量粒子,归于虚无!
甚至连冥珏周身澎湃的血海大道气息,都在这一刻被强行压制、打散!
“噗——!”
冥珏如遭重噬,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眼中充满了极致的骇然与无法理解!
“不可能!我的幽冥血海大道……怎么会……你这是什么力量?!”他惊恐地尖叫,道心几乎崩溃。他感觉在对方那一按之下,自己苦修多年的大道根基,都在颤抖、哀鸣,仿佛遇到了天敌克星!
陈凡收回了手,仿佛只是拂去了一粒尘埃。
他看着道心受损、惊骇欲绝的冥珏,淡淡开口:“星辰之下,万法归墟。你的道,不过旁门左道,也敢在万星殿内放肆?”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执掌星辰、裁定万法的无上威严,在这空旷的殿宇中回荡。
冥珏闻言,浑身剧震,看着陈凡那深邃如星渊的眼眸,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神。他终于明白,自己与对方的差距,早已不是修为的差距,而是……大道层次上的绝对碾压!
逃!
必须立刻逃走!
他再也顾不得那滴古魔神血,燃烧精血,化作一道血光,就要朝着来时的那座石门遁去!
然而——
嗡!
整座万星殿微微一亮。
冥珏所化的血光,在撞向石门的刹那,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以更快的速度倒射而回,重重摔在虚空平面上,气息愈发萎靡。
万星殿,许进,不许出!至少在传承尘埃落定之前,便是如此!
陈凡不再理会如同丧家之犬的冥珏,转身,继续走向那混沌蒲团。
这一次,再无任何阻碍。
他一步步,踏过最后的距离,来到了那混沌蒲团之前。
蒲团不大,却仿佛承载着整片星海的重量。
他能够感受到,蒲团之上,凝聚着星主对星辰大道最本质、最根源的理解。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盘膝坐了上去。
就在他坐上蒲团的刹那——
整座万星殿,亿万星辰,同时大放光明!
所有的传承光团都收敛了光芒,仿佛在向此处的存在表示臣服。
一道无法形容其伟岸、其古老、其浩瀚的模糊身影,仿佛自星海的尽头,自时间的源头,缓缓凝聚,投下了注视。
一个平静、淡漠,却仿佛蕴含着星辰生灭、宇宙轮回的宏大声音,在陈凡的心神深处,在整个万星殿内,缓缓响起:
“后来者……”
“汝,为何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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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海之巅。
水镜之中,映照出陈凡坐上混沌蒲团,万星齐辉,那道模糊身影投下注视的景象。那宏大的问道之音,仿佛也穿透了水镜,在云海间隐隐回荡。
金书老头激动得屏住了呼吸,书页僵直:“来了!最终的问道!星主的拷问!小子,可得稳住道心啊!”
陈长安的目光,第一次离开了水镜,投向了无垠的虚空深处,仿佛在与那道自万星殿凝聚的模糊身影隔空对视。
“问道本心,见性明道。”
“此问,关乎传承,更关乎未来道途。”
“他的答案,将决定他能从此地,带走什么……”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温润的棋子,等待着那决定性的回答。